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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花妖作品梗概?

104 2024-04-24 08:00 admin   手机版

一、小荷花妖作品梗概?

《小河花妖》是由明天出版社出版,作者是彭懿,《我是夏壳壳》系列故事第三集,故事内容:我奶奶一直说她年轻时嫁给了一个英俊无比的怪物王子,没有人相信。可是在这个暑假,我真的见到了我的爷爷,天啊,我爷爷和猫一边大,摸上去毛茸茸的。不但见到了我的怪物爷爷,你猜我还见到了谁?一个长翅膀的小花妖,她被一道魔咒囚禁在小河对岸整整六十三年了。你知道是谁释放的魔咒吗?竟是我的奶奶……

二、荷花淀故事梗概?

故事梗概:

在抗日战争期间,河北省中部白洋淀地区一个农村里有7个青年要去参军,在县委报了名。

他们怕家里人拖后腿,就公推了一个名叫水生的游击组长回去跟他们的家里说明白。水生连夜赶回家,辞别了自己的妻子,又到别人的家里做了些说服工作,第二天就忽忽走了。过了两天,这些青年妇女就想去看看参了军的丈夫了。

她们偷偷地坐在一只小船上,划到对面的马庄去。谁知道赶到那里,部队刚巧在前一天晚上开走了。她们只好回家去。可是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一只日本鬼子的运输船。她们拼命逃避,把小船划进荷花淀里,鬼子却穷追不舍。

幸亏我们有一支部队埋伏在花淀里给鬼子、在危险关头救她们性命的,正是新参军的丈夫。战士们完成了伏击任务,又和爱人见了面,就兴高采烈地带着战利品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青年妇女们在荷花淀伏击战中受到锻炼,后来成立了自己的组织。很快就学会射击,参加了反“围剿”战斗。

三、《苏武传》故事的梗概?

太初四年冬,匈奴响犁湖单于死,其弟且鞮侯立为单于,为与汉修好,他遣使送回以往扣留的汉使路充国等人。天汉元年三月,汉武帝为回报匈奴善意,派中郎将苏武、副中郎将张胜及随员常惠等出使匈奴,送还原被扣的匈奴使者,并厚馈单于财物。苏武等到达匈奴后,原降匈奴的汉人虞常等人与张胜密谋,欲劫持单于母亲阏氏归汉。事发后累及苏武,苏武不愿受辱,自杀未成。单于敬重他,派汉降臣卫律劝降,苏武不为所动。于是单于把苏武幽禁在地窑中,断绝饮食,以此逼他就范。苏武坚持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就将他流放到边远的北海无人烟的地方,放牧羝羊。始元二年,匈奴壶衍鞮单于新立,遣使者欲与汉朝亲善。汉朝要求匈奴释放苏武,始元六年,苏武等9人由汉使迎接回国。苏武羁留匈奴19年,习知边地民族,归国后被任为典属国,专掌少数民族事务,他在匈奴持节不屈,被后世视为坚持民族气节的典范之一。

四、描写荷花的诗句?

1》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杨万里《小池》

2》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3》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朱庭玉《天净沙·秋》

4》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

5》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王昌龄《采莲曲》

6》一朵芙菜,开过尚盈盈。——苏轼《江神子·江景》

7》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李商隐《赠荷花》

8》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秦观《纳凉》

9》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李璟《摊破浣溪沙·菡萏香销翠叶残》

10》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卢照邻《曲池荷》

11》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欧阳修《采桑子·荷花开后西湖好》

12》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李重元《忆王孙·夏词》

13》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辛弃疾《鹧鸪天·鹅湖归病起作》

14》菱叶萦波荷贴风,荷花深处小船通。——白居易《采莲曲》

15》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王维《山居即事》

16》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李白《绿水曲》

17》紫艳半开篱菊静,红衣落尽渚莲愁。——赵假《长安晚秋》

18》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李白《采莲曲》

19》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菱荷香。——黄庭坚《鄂州南楼书事》

20》菱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

21》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蔡松年《鹧鸪天·赏荷》

22》涧影见松竹,潭香闻荷。——孟浩然《夏日浮舟过陈大水亭》

23》酷暑天,葵榴发,喷鼻香十里荷花。——白朴《得胜乐·夏》

24》露清枕簟藕花香,恨悠扬。——顾复《虞美人·触帘风送景阳钟》

25》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皇甫松《采莲子·菡萏香莲十顷陂》

26》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李白《古风·其十九》

27》莲渚收香,兰皋浮爽,凉思顿欺班扇。——王月山《齐天乐·夜来疏雨鸣金井》

28》疏林红叶,芙蓉将谢,天然妆点秋屏列。——薛昂夫《西湖杂咏·秋》

29》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萧纲《采莲曲》

30》夕阳倒影射疏林,江边一带芙蓉老。——陈霆《踏莎行·晚景》

31》拥红妆,翻翠盖,花影暗南浦。——高观国《祝英台近·荷花》

32》大嫂采芙蓉,溪湖千万重。——李白《湖边采莲妇》

33》田田初出水,菡萏念娇蕊。——龚翔麟《菩萨蛮·题画》

34》青春花姊不同时。凄凉生较迟。——吴文英《醉桃源·芙蓉》

35》笑艳秋莲生绿浦。红脸青腰,旧识凌波女。——晏几道《蝶恋花》

36》艳妆临水最相宜。风来吹绣漪。——吴文英《醉桃源·芙蓉》

37》九月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转在中洲。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还生渺渺愁。——文征明《钱氏池上芙蓉》

38》雨停荷逗浓香,岸边蝉噪垂杨。——阎选《临江仙》

五、电影梗概应该怎么写?

电影梗概写作方法

电影一句话梗概是能够准确描述故事主人公及情节主线的一句话。一句话梗概是对外推广你剧本的关键利器,快速吸引对方。同时你的故事能否提炼成一个简明的描述,并包含明确的看点,也是对自己故事设计的一个有力自检手段。

公式

(你剧本的标题)是一部拥有某种(影片基调)的(影片类型),讲述了具有(某种缺点、动机)的(主人公)在遇到(激励事件的发生)的时候,必须克服(主要困难)才能达成其(终极目标),否则会发生(灾难性的后果)。

基调与类型

你剧本的基调与类型是什么?如果你的一句话梗概里描述了一个机器管家充满逗乐的冒险旅程,那么一般会推断这是一部具有科幻元素的喜剧。但是如果描述里面有任何造成困惑的可能,那就一定要把电影的类型与基调明确起来。

有动机驱使的主人公

这个故事是关于谁的?你剧中的英雄需要克服自己什么样的缺点?是什么动机驱动主人公去完成他或者她的目标的?一句话概括(以及你的剧本)的主语应该是你的主人公。

激励事件

是什么让整个故事开始发展?这个就是点火的火花,是推动整个故事向前发展的事件。它将目标跟方向赋予您的主人公(以及你的剧本)。激励事件(inciting incident)是你一句话梗概的主体。

主要困难

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冲突、困难,你可以直接写上一句“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然后整个故事就完了。激励事件推动故事的发展,冲突就是故事本身。为了能撑得起一百多页的剧本,你需要足够大的冲突。这里是提及主人公对手的好地方。

终极目标

这是故事的最后部分,即主人公所有努力所希望获得的结果。这是主人公所追逐并在影片当中超越任何其他事物而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你的剧本必须将其包括在内,否则就会虎头蛇尾草草了事。

利害关系

处于我们编剧的目的来解读,其实要问的是:“其中的利害关系(stake)是什么?”故事的结果一定要在某种程度上让我们在乎。其中悬而未决的关键是什么?如果主人公达成不了其目标,那会发生什么?换句话说,我们是在探讨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我们想要避免什么样的灾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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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求孙犁的《荷花淀》故事梗概和主人公?

故事梗概:在抗日战争期间,河北省中部白洋淀地区一个农村里有7个青年要去参军,在县委报了名。

他们怕家里人拖后腿,就公推了一个名叫水生的游击组长回去跟他们的家里说明白。水生连夜赶回家,辞别了自己的妻子,又到别人的家里做了些说服工作,第二天就忽忽走了。过了两天,这些青年妇女就想去看看参了军的丈夫了。她们偷偷地坐在一只小船上,划到对面的马庄去。谁知道赶到那里,部队刚巧在前一天晚上开走了。她们只好回家去。可是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一只日本鬼子的运输船。她们拼命逃避,把小船划进荷花淀里,鬼子却穷追不舍。幸亏我们有一支部队埋伏在花淀里给鬼子、在危险关头救她们性命的,正是新参军的丈夫。战士们完成了伏击任务,又和爱人见了面,就兴高采烈地带着战利品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青年妇女们在荷花淀伏击战中受到锻炼,后来成立了自己的组织。很快就学会射击,参加了反“围剿”战斗。

七、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梗概?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曾经极受热捧的国民读本之一,不知当今还有多少人读它,多少人熟悉保尔柯察金的故事。知乎热评毁誉纷争,不禁令人重顾这部小说。

小说反映苏俄革命的乌克兰一部分历史,背景是基辅地区城镇市民在革命中的巨大变化,主人翁保尔· 柯察金由青葱少年成为布尔什维克“钢铁”一员的成长史。保尔在革命的动荡和战争中的生活经历,小说描写的非常细致生动而显真实,令人动心动情,展示了他成长中的性格品质思想意识。37万字长篇这里尝试缩简一下以饕有意者。

不同于沙俄广阔农村缺乏教育普遍文盲,保尔这样的底层市民家庭却能上学受教育,当然是欧俄的济贫教会学校。小说就是从保尔作弄教课神甫先生展开情节,首先就暗示了保尔天生不安分大胆性格。

保尔出生于乌克兰舍佩托夫卡镇贫穷的铁路工人家庭,5岁丧父,母亲给差官家做保姆养家。上学时因厌恨补课给教课神甫的面包偷夹烟丝而被学校开除,被母亲送去车站食堂打杂,他刚12岁。车站食堂24小时营业接待过往旅客及乘务,保尔洗涮厨间烧茶炉擦刀叉倒泔水营业高峰“疯了一样”连轴转端盘子上菜赶早迟晚十几小时手脚不停又脏又累。一次水厂停水保尔开着水龙头等待来水放满几个水锅的小歇竟不觉睡着了,悄然来水满盈流淌淹了店堂惊了旅客,无意闯祸被恶头“雨点般落下的拳头”痛揍受伤,哥哥阿尔青第二天两拳放倒恶头复仇被拘出来后,介绍保尔到电厂打工。

2年食堂工涯,比劳累更折磨人的是,保尔天天看到老油条堂倌白天毕恭毕敬侍奉顾客大捞小费外快,夜里打烊聚赌挥霍连技术“顶呱呱”钳工哥哥月薪难望项背,居然还能养肥老婆孩子混个体面;对于夜晚在厨房的角落里或食堂的仓库里所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不觉惊讶。任何一个洗碗女工和女招待,要是不肯以几个卢布的代价把自己的肉体出卖给食堂里有权有势的人,那么她们在食堂里就干不长;而他不意暗睹同工同劳同命相惜可爱女工伴,被流氓堂倌拉皮条卖身军官吃了大半嫖资还恶语侮辱的可恶,暗自看着痛哭的可怜女工伴,他却无法痛斥流氓又无法安慰,心中的憋屈“真是无法形容”。混迹社会的初体验,身历底层劳苦卑贱被欺凌,安分守己比不过流氓市民,腐朽的沙俄社会,“保尔已经窥见了生活的最深处、生活的底层,那里的腐烂味和泥沼的潮气扑面而来,他渴望了解一个未知的全新的世界。”

小说几句话不注意很容易放过其中涵义。保尔认为食堂“招来的都是些没地方住、没东西吃的难民。她们总得填饱肚子,在这儿好歹有口饭吃。为了不挨饿,只得任凭摆布。” 落后的沙俄社会城乡差别很大,保尔眼中的“难民”其实就是流亡农民,城镇长大的保尔难免轻视乡下人的市民意识,小说后面还会出现几次“难民”情节。

还有保尔第一次接触“政治”,来自和同龄工友简单对话。“今天咱们不读书吗?”“没有书,”保尔回答,“书亭没开门。”“怎么,难道书亭今天不营业吗?”“卖书的给宪兵抓走了,从他那儿搜出了些东西。”“凭什么抓他?”“听说是搞政治。”工友迷惑不解地看了保尔一眼。“什么叫政治啊?”保尔耸了耸肩膀,说:“鬼才知道!听说,谁反对沙皇,谁就是在搞政治。”工友吓得打了个冷战。“难道真有这样的人?”“不知道。”保尔回答。

小说第一章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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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更,第二章节。

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旋风般地刮进了小城:“沙皇被推翻了!” 城里的人都不敢相信。人们如饥似渴地听着一连串新名词:自由、平等、博爱。

喧闹的充满兴奋和喜悦的日子很快过去,城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孟什维克临时政府的近卫骑兵团派驻车站抓俄德战争的逃兵。近卫骑兵个个长得高大健壮,脸上堆满了肥肉。军官大都是伯爵和公爵,戴着金色的肩章,马裤上镶着银色的绲边,一切都跟沙皇时代一样,好像没有发生过革命。

一九一七年匆匆过去了。在保尔和朋友看来,一切都是老样子。老爷依然是原先的老爷。只是到了多雨的十一月,情况才有点儿异常。车站上活跃着一群新人,其中绝大多数是从前线回来的士兵,都带着奇怪的称号:“布尔什维克”。这个簇新的称号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

士兵们成群结队地从前线逃回来,遇到阻拦,便用刺刀开路。到了十二月初,他们竟一列车一列车地拥来。近卫骑兵守着车站想拦截列车,却遭到机枪的迎头痛击。士兵们把骑兵赶回城里,火车便一列接着一列地开了过去。

1918年春季,城里两个星期没人管了。只有一个市民自卫队。夜里,老百姓轮流值班护城。一天,保尔三个人看到一支武装队伍开向这里,“大概又要换政府了,怪不得列辛斯基一家昨天都跑了。有钱人跑了,那就是说,游击队要来了。” 朋友的见解获得赞同。队伍近了,保尔他们看到骑马的领队军装上别着一个紅蝴蝶结, “瞧,我说什么来着?”朋友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保尔的腰,“看见了吧,红蝴蝶结。是游击队。我敢起誓,他们肯定是游击队……”

骑马的人已经来到紧跟前。用马鞭指着列辛斯基家的大房子,问:“谁住在这栋房子里?” 保尔紧紧跟在骑马的人后面,说:“是律师列辛斯基。他昨天就跑了。看样子,是怕你们……”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中年人微笑着问。保尔指着红蝴蝶结,说:“这是什么,一眼就看得出来……”

居民们纷纷拥上街头,好奇地打量着这支新开到的队伍。那三个小朋友也站在路边,注视着浑身尘土、满脸倦容的红军战士。

当晚,成了游击队司令部的列辛斯基家的大客厅里,游击队指挥员们开会研究临近战斗。游击队一门炮、三十发炮弹、二百个步兵、六十个骑兵,根本不是配备重炮装甲车一个师德军的对手,沿路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反革命匪帮。只有和其他后撤的红军部队会合,才能作战。决定赶在德国人之前撤至卡扎京,明天一早就撤退。

红军撤退前做了两项部署。首先在这个火车站交通枢纽城市潜伏一名敌后工作人员,最佳人选挑了水兵朱赫来。“第一,他是本地人;第二,他是钳工,又是电工,容易在车站找到工作;第三,谁也没看到他跟我们的队伍在一起,他要今天深夜才能赶到。这个小伙子聪明能干,一定能胜任这里的工作。” 其次,处理沙皇时期本城密藏的2万只步枪绝不能落在德国人手里。时间紧迫无法安全烧毁,干脆发到居民手中,万一冲突起来也给德国人留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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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撤走了,电厂下夜班回家的保尔,发现许多市民扛着枪回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拦住也扛着枪的一个小男孩打听,原来是红军发的枪而且小男孩已经领了第二支了,听到这个消息,保尔很沮丧,“我怎么把这样一个好机会错过了呢?”

突然,他灵机一动,急速转过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那个已走过去的男孩,用力从他手里夺过了步枪。 “你已经有一支,够了。这支给我。”他用一种不许反抗的口吻说。

这样在大白天里抢东西,把那男孩激怒了。他扑向保尔,但保尔后退一步,端起刺刀,大喝一声:“走开,当心刺刀戳到你!” 男孩伤心地哭了,转身跑开,边跑边骂,可是没有办法。保尔心满意足地飞奔回家。他跳过栅栏,跑进板棚,把枪藏在棚顶下面的横梁上,然后高兴地吹着口哨,走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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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夏天的夜晚是可爱的。像谢佩托夫卡这样的小城,它的中心是市区,但四周全是乡村,一到夏天宁静的夜晚,年轻人全都跑到外面来。姑娘和小伙子们一对对一群群,空气中流动着浓郁的花香。星星像萤火虫一样,在深邃的天空闪着微光,人声传得很远很远……

许多读者想不到,穷人家的保尔居然能拥有一架音色悦耳动听的维也纳双键手风琴还有令人赞叹一手好琴技!一旦保尔的手风琴拉起来,轻巧欢快的旋律悦动人心,立刻就成了人群欢乐歌舞的中心。而年轻人间的大胆玩笑戏谑打闹,常常让机灵鬼保尔也难以招架。石匠女儿嘉莉娜就是他“有点怕”的可爱活泼口齿伶俐姑娘。

嘉莉娜喜欢跟男孩子们唱歌跳舞。她的女中音嘹亮而圆润。有时她会挨着保尔坐在木料堆上,紧紧搂住他,大声笑着说:“哟,你这个手风琴手,真不错!可惜,你还没长大,要不,你将是我多么喜爱的小丈夫啊!我就喜欢拉手风琴的人,他们把我的心都融化了。”

保尔臊得满脸通红,幸亏是在晚上,谁也看不见。他想推开这个调皮的姑娘,可是她紧抱着他不放。 “嗬,亲爱的,你往哪儿逃?哎哟,多好的小丈夫啊!”她打趣道。

保尔感到她那富有弹性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肩膀,不由得局促不安起来,周围笑声一片,惊醒了往常宁静的街道。保尔用手推开嘉莉娜的肩膀,说:“你妨碍我拉琴了,离远点儿吧。” 于是又引起一阵戏谑和哄笑。

当然,保尔也会应请拉那首大家熟悉的本地民歌,年轻的伙伴们随着琴声唱着沉缓忧郁的乡恋之歌

所有的纤夫

一齐回到了故乡,

这里多么亲切,

这里多么美好,

我们深情地歌唱。

青年们嘹亮的歌声传向遥远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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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厂电工患伤寒退职,红军潜伏人员朱赫来趁机顶替入厂。三天后一直冷冷清清的车站,突然响起了火车汽笛声,这是报警信号。消息马上传遍了全城:“德国人来了。”

全城立刻像捅开的蚂蚁窝一样骚动起来。大家早知道德国兵一定会来,这些可怕的德国人现在不是远在天边,而是近在眼前,开到城里来了。所有的居民都贴着栅栏和篱笆门朝外张望。他们可不敢走到外面去。

德国兵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列成方阵。擂起战鼓,集合了一小群胆大的居民。身穿乌克兰短上衣的盖特曼军官,走上一家药房的台阶,高声宣读城防司令科尔夫少校的命令:第一条本城所有居民,限于二十四小时内交出所有火器及其他各种武器,违者枪决。第二条本城宣布戒严,每晚八时以后禁止出门。

那幢从前是市政管理局所在地、革命后又归工人代表苏维埃使用的大楼,现在成了德军的城防司令部。院子里划出一块地方,用来堆放收缴的武器。

整天都有怕被枪毙的居民来交武器。大人们不敢露面,前来交枪的都是年轻人和小孩。德军没有扣留一个人。 有些不愿当面交枪的人,干脆在夜里把枪扔到街上。第二天早上德国巡逻兵把这些枪捡起来,装到军用马车上,运回司令部。

中午十二点以后,规定的期限已过,德国兵清点战利品。总共是一万四千支步枪。也就是说,还有六千支没有交上来。德国人开始挨家挨户搜查,但是搜到的非常少。第二天拂晓,在城外古老的犹太人墓地旁,有两个铁路工人被枪毙,因为搜出了他们藏匿的步枪。

高大魁梧的阿尔青可以出拳打扒欺负弟弟的恶徒,对德国人的命令却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逼迫保尔说出藏枪秘密,他把枪摔碎抛进粪池,严厉对警告保尔,私藏武器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后什么也不许拿回家。他们查到了,头一个抓去枪毙的肯定是我,你这个小孩他们倒不会碰的。现在正是狗崽子们当道的时候,明白吗?保尔答应以后不把任何东西带回家。

一辆四轮马车停在了列辛斯基家的大门口。律师和他的妻子以及女儿涅莉、儿子维克托从车里走出来。一切又要照旧了。

朱赫来在发电厂干活已经一个月了,保尔不知不觉地和这个严肃的电工成了好朋友。朱赫来喜欢这个机灵的小鬼,把发电机的构造教给这个锅炉工助手,并且教他如何干活。他经常在休息天去找阿尔青串门,耐心地倾听他家讲述日常生活琐事,安慰抱怨淘气儿子保尔的母亲,成为好朋友。

有一天,朱赫来对保尔微笑着听说他爱打架,保尔不知道朱赫来是在嘲笑他还是跟他说正经的,便回答说:“我从不平白无故打架,总是在有理的时候才打。” 朱赫来出乎意外地提议道:“想要我教你打架的真功夫吗?” 保尔惊诧地望着他:“什么是真功夫?” “好,你就瞧着吧。”

保尔头一次见识了英国拳击,朱赫来简明扼要地给他讲解了一番。保尔不是很容易就学会这门本领,但是掌握得挺不错。朱赫来的拳头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打飞,让他摔了一个又一个倒栽葱,但是他依旧顽强爬起来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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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家后院角落小顶棚对着列辛斯基家院子。有一天,天气很热,保尔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活打发,爬到小顶棚发闲,看到列辛斯基家没人,住在他家德国中尉敞着窗的屋子,桌上一条武装带上闪亮的东西吊起了好奇心。他悄悄溜进列辛斯基家院子,弯着腰几个箭步就跨到敞开的窗户跟前,一眼就看清楚了:桌子上的武装带,枪套里插着一支非常漂亮的十二响的“曼利赫尔”手枪。热血冲头屏住呼吸几秒钟心理剧烈斗争,终于不顾一切地探进身子,握住枪套抽出那支乌黑闪亮的新手枪,急忙退到花园四周打量一下,小心翼翼地把手枪插进裤袋,飞快地穿过花园,跑到樱桃树前,像猴子一般迅速地爬上屋顶,又回头看了一下,花园里一片寂静……他溜下板棚跑回家。从家里拿块破布飞快奔向倒塌了的旧砖厂,在砖厂废墟里用布裹好枪藏好,慢慢往家走。

一路上他的双腿不住地打战。 “这事会怎么结束呢?” 不安使得他的心都揪紧了。他提早去了发电厂上班。他一边往锅炉里放水和生火,一边不停地想:“列辛斯基家里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已经很晚了,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朱赫来走到保尔身边,把他叫到院子里,低声问他:“今天为什么有人到你家里搜查?” 保尔吓得打了个了冷战:“什么?搜查?” 朱赫来沉默了一会儿,补充说:“是啊,情况不妙。你不知道他们搜查什么吗?”

保尔当然知道他们搜查什么,但是他不敢把偷枪的事情告诉朱赫来。他吓得浑身哆嗦,不安地问道:“阿尔青被抓走了吗?”“谁也没有被抓走,可是你们家已经给翻了个底儿朝天了。” 听到这句话,他稍微放宽了心,但是依旧忐忑不安。有几分钟,他们俩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个知道搜查的原因,担心以后的结果;另一个不知道搜查的原因,因此警觉起来。“真见鬼,难道我已经露了马脚?阿尔青一点儿也不知道我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要到他家去搜查呢?往后应该格外小心。” 朱赫来心里想。他们默默地分开,各自干活去了。

这时在列辛斯基家里却闹翻了天。 德国中尉发现手枪不见了,问清勤务兵手枪确实丢了,怒情爆发狠狠打了勤务兵一记耳光。房东列辛斯基被叫来查问,他狼狈地在中尉面前直道歉,因为在他家里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这时候恰好维克托也在场,他对父亲说,手枪很可能是邻居偷去的,尤其是小流氓保尔嫌疑最大。他父亲连忙把儿子的想法告诉了中尉,于是中尉立刻下令搜查。

搜查毫无结果。这次窃枪事件使保尔相信,即使这样冒险的举动,有时也可以平安无事地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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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更,第三章节

基辅读书的六年级学生林务官女儿冬妮娅,回到离开整整一年的故居度暑假。院子外熟悉的林荫小道,通往四周布满垂柳和茂密树林的火车站水塔旁边的池塘和边上旧采石场,冬妮娅喜欢那儿的清净找个石台一个人静静读书。

过来读书的冬妮娅看见池塘边独自专注钓鱼的保尔。“这里还能钓到鱼吗?” 保尔生气地回头看了看,一个陌生女孩站在那里,手扶着柳枝,身子低低地俯向水面。他的心和拿钓竿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背后又来激动的声音:“咬钩了,瞧,咬钩了……” 保尔慌忙拉起鱼竿只有鱼饵蚯蚓划过水面。

“真见鬼,现在还能钓什么!怎么跑出这么一个妖精。”保尔恼怒地想。他把钓钩向更远的水面甩去,落到两支牛蒡中间,这可是会挂住鱼钩的鬼地方,他却头也不回,对坐在上面的姑娘小声说:“您瞎嚷嚷什么?把鱼都吓跑了。”

立刻,他听到上面传来了讽刺挖苦的声音:“嗬,它们一看见您,早就吓跑了。再说,大白天哪能钓到鱼呢?瞧您这个渔夫,多能干啊!” 保尔虽然竭力保持礼貌,但是对方也未免太过分了。他站起来,把帽子扯到前额,这是他历来表示生气的动作,然后挑选最客气的字眼说:“小姐,请您走远一点儿好不好?”

冬妮亚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接着又笑意盈盈地说:“难道我真的妨碍您吗?” 这回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嘲笑的味道,而是带着一种友好与和解的口吻。保尔本想对这位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小姐”说几句粗话,现在却被解除了武装。

保尔无法拉起池底挂住的鱼竿,一心盼着女孩耐不住时间而离开免得“渔夫”丢脸,但是冬妮亚却在微微晃动的弯曲的柳树干上坐得更舒服了。她把书放在膝盖上,开始审视这个晒得黝黑的、黑眼睛的野孩子,他刚才那么不礼貌地对待她,现在又故意不理她。

有两个年轻人也过来钓鱼。他们都是七年级学生,机车库主任工程师的17岁儿子苏哈里科,律师拉辛斯基儿子维克托。两个家境优渥瞧不起穷人的浪荡公子。苏哈里科认识并追求过冬妮娅却被拒绝,这会想介绍维克托认识一下趁机搭讪。他们发现保尔也在就想赶走他,冬妮娅却出言维护着保尔,恼怒的苏哈里科冲过去要打保尔,他可比保尔大两岁,是个出了名的打架斗殴和惹是生非的家伙。

保尔跳到岸上迅速转身,面对朝他猛扑过来的苏哈里科。这时他想起了朱赫来教的拳法要领:“左腿支住全身,右腿微屈。不仅用手,还要用全身力气,从下往上,打对方的下巴。” 他就照样使劲打了一拳!……

接着就听到上下牙对碰的声音。苏哈里科感到下巴一阵剧痛,舌头也咬破了。他尖叫一声,双手在空中乱抓,随后扑通一声,整个身子沉重地倒在水里。 冬妮亚在岸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打得好!打得好!”她拍着手喊,“太棒了!”

保尔抓起钓竿,使劲一拉,扯断了挂在牛蒡上的钓丝,跑到大路上去了。临走的时候,他听见维克托对冬妮亚说:“他是这儿的头号流氓,叫保尔·柯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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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上变得躁动不安。因为德军在乡下横征暴敛,地主们也返回了庄园,那些与农村有亲属关系的工人满腔愤怒,铁路沿线传来消息,说铁路工人开始罢工了。游击运动在全省蓬勃开展。游击队已经发展到十个左右,有布尔什维克组织的,也有乌克兰社会革命党人组织的。

朱赫来已经从发电厂转到机车库上班,可以直接了解到铁路方面的情况。自从来到小城之后,他结识了许多铁路工人,经常参加青年人的晚会,在机车库钳工和锯木厂工人中间建立起一个强有力的组织。他也观察着阿尔青作为发展党员候选。

铁路上的运输格外繁忙。德国人把他们从乌克兰抢来的黑麦、小麦和牲口等等用成千辆的车皮抢运到德国去。一天盖特曼警察抓走机车库一位暗中宣传抵抗的工人,机车库扳道工材料库的工人谁也不干活了,大家聚集在车站的花园要求释放被抓工友。德国人乘着几辆卡车赶来镇压,工人们四下散去分头回家罢工了,连车站值班员也走了。朱赫来的工作已产生了效果。这是车站上第一次群众示威。

到夜里开始大搜捕。阿尔青也被抓了去。朱赫来没有在家过夜,因而没抓到他。德军把所有抓去的人全关在一个大货仓里,并向他们提出最后通牒:要么复工,要么接受军事法庭审判。

几乎全线的铁路工人都罢了工。当天晚上有一列德国军用列车开进车站,但司机、副司机和司炉很快就逃离了机车,还有两列火车急等着发车。德国人以不开车就地枪决逼迫几组工人去开车,阿尔青、一位付司机一位老司机被一名德兵押着上了军列机车。火车开行了,三个人都不甘心就这样把德国人运走,这可是要进剿游击队的讨伐队啊。虽然都是有家室牵累的人,但在机车轰响里通过低语手势眼神交流,依然决定干掉德军押兵逃跑。一记铁棍打碎德国兵头盖骨,德国兵的身子像一条口袋似的倒在通道上。刹车减速跳车三个人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三个人躲在付司机乡下叔叔家逃避抓捕。朱赫来悄悄挨家慰问告知三人的安全送去慰金,不过,德国人的处境已很困难,时局可能很快就会发生变化。“虽然工人们在枪杀的威胁下复工了。但是大火既然已经烧起,就休想把它扑灭。那三个人真是好样的,这才叫真正的无产阶级。”朱赫来心里兴奋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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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火车站一俄里,废弃采石场底下涌出的泉水形成三个活水湖,水色幽暗四周峭壁松树环绕。这是冬妮亚最喜爱的去处,她躺在花岗石岸边一片凹下去的草地上,悬崖脚下是湖水,无意中看到一个人在游泳。她读着维克托借给她的书,过了一会儿没有注意一块小石头滚到她的书本上,她吃惊地抬起头来,看到爬上岸崖湿漉漉的保尔站在面前,他也认出了冬妮娅。

这出其不意的相遇使他感到惊讶,也有些难为情。“怎么,我吓着您了吧?我不知道您在这儿,不是有意来的。” 他打算走开。 “您没有打搅我。如果您愿意,咱们还可以谈一会儿。” 保尔惊奇地看着冬妮亚:“咱们有什么可谈的呢?” 冬妮亚微微一笑,请保尔坐在一边,“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保夫卡·柯察金。” “我叫冬妮亚。瞧,我们已经互相认识了。” “为什么叫保夫卡呢?这不太好听,还是叫保尔好。以后我就这样叫您。”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相识交谈起来。冬妮娅知道了保尔是电厂锅炉工,问他在哪学的那么会打架,无意提起维克托说保尔经常跟人打架是打架大王,保尔的脸阴沉下来,“呵,原来是维克托,这个浑蛋、寄生虫。那天没挨揍,算他运气好。我听到他讲我坏话,只是不想弄脏我的手,才没有跑过去揍他。” “您为什么这样骂人呢?保尔,这可不好。”冬妮亚打断他的话。保尔听了闷闷不乐,心想:“见鬼,我跟这个妖精瞎扯些什么啊?呵,竟然对我下命令:一会儿不喜欢‘保夫卡’这个名字,一会儿又叫我别骂人。”

“您为什么这样恨维克托呢?”冬妮亚问。“那个不男不女的少爷崽子,没有灵魂的东西!我一见到这种家伙,手就发痒。他仗着有钱,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呸,我才不把他的钱放在眼里。只要他敢碰一碰我,我就好好给他点儿颜色瞧瞧。对于这种人,非用拳头教训不可。”保尔愤愤地说。

冬妮亚很后悔提到维克托的名字。显然,这个少年跟那个娇生惯养的中学生维克托有旧仇,于是她换了个比较温和的话题:询问他的家庭和工作情况。保尔不知不觉地详细地回答那女孩子的提问,把要走的念头给忘了。

“请问,您为什么不继续念书呢?”她又问。“学校把我开除了。” “什么原因?” 保尔的脸红了。“我把烟末儿撒在神父的面团上,他就把我赶了出来。那个神父凶巴巴的,在他手下没有好日子过。” 保尔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她。

她好奇地倾听着。保尔已不觉得局促不安了,像对老朋友似的,他甚至把哥哥阿尔青没有回家的是也告诉了她。他们两个亲切而又快乐地交谈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已经在草地上坐了好几个小时了。终于,保尔突然想起来他还要上班,立刻跳起来说:“哎呀,我该去上班了。瞧,我只顾闲聊,得马上回去生火烧锅炉了。达尼洛准得发脾气。”他惶恐不安地说:“哦,再见,小姐,现在我必须跑步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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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亚也立刻站起来,穿上外衣。居然要和保尔比赛看谁跑得快!保尔轻视地看了她一眼。“赛跑?您怎么能跑得过我!” “那就等着瞧,现在先从这儿走出去再说。”

保尔先跳过石头,接着拉住冬妮亚的手,帮她也跳了过去,然后跑到树林里那条通往车站的又宽又平坦的大路上。冬妮亚在大路中央停下来,喊道:“好,现在起跑:一,二,三。来追我吧!” 就像一阵旋风似的向前跑去。只见她那双小靴子的后跟一闪一闪,蓝色的外套迎风飘舞。

保尔在她后面紧追不舍。“三步两步就能追上。”保尔想,拼命追她那飘拂着的蓝色外衣,但是一直跑到大路的尽头,离车站不远的地方才追上她。他猛冲过去,紧紧抓住她的肩膀。

“捉住了,小鸟给捉住了!”他快活地喊叫着,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放开,弄疼我了。”她挣扎着说。

两个人都站住了,气喘吁吁,心怦怦直跳。冬妮亚由于疯狂奔跑,累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她仿佛不经意地稍稍靠在保尔身上,他们感觉到了异样亲近。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是却经久难忘。

“过去没人追得上我。”她说着,掰开了保尔的双手。他们马上就分手了。保尔挥挥帽子向她告别,便朝城里工厂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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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上班晚了被工友气愤的斥责,心情大好的保尔却笑嘻嘻地接过活忙碌起来。到了午夜工友躺在柴垛上鼾声如雷地睡着了。保尔给发动机的各部件上好油,用棉纱头把手擦干净,接着从箱子里拿出第六十二册《朱泽培·加里波第》,“她用那对秀丽的蓝眼睛瞟了公爵一眼……”,“刚好她也有一对蓝眼睛。”保尔想起了冬妮亚。“她有点儿特殊,跟别的千金小姐不一样,”他想,“而且跑起来飞快。”

保尔陶醉在白天同冬妮亚相遇的回忆里,没有听到发动机的响声越来越大。机器暴躁地跳动着,巨大的飞轮在疯狂地旋转,连水泥底座也被震得剧烈颤动起来。保尔朝压力计看了一眼:指针已经越过表示危险的红线好几度了!“哎呀,糟了!”保尔从箱子上跳了下来,冲向排气阀,慌忙扳了两下,锅炉房外面马上响起了排气管向河里排气的咝咝声。保尔放下排气阀,把皮带套在带动水泵的轮子上。半分钟后,压力计的指针回到了正常的位置。沉睡的工友依旧鼾声如雷,保尔惊悸的心才平复下来。

冬妮亚同保尔分手之后,朝家里走去。她回想着刚才同那个黑眼睛少年见面的情景,她没有想到,这次相遇让她很开心。“他多么热情,又多么倔强啊!他一点儿也不像我原先想象的那么粗野。至少,完全不像那些垂涎三尺的中学生……” 他是另外一种人,来自冬妮亚还从未接近过的另一个阶层。“可以让他听话的,”她想,“这样的友谊一定挺有趣。”

一种从未有过的朦朦胧胧的感情,悄悄地进入了这个年轻锅炉工的生活。这种感情是那样新鲜,又是那样说不清道不明撩动人心。它使这个生性好斗的、具有反抗精神的少年心神不宁。

冬妮亚是林务官的女儿。在保尔看来,林务官和律师列辛斯基是同一类人。保尔在贫穷和饥饿中长大,对于他认为是有钱的人十分敌视。因此,他对自己萌生的这种感情既戒备又疑惧。他知道冬妮亚跟石匠的女儿嘉莉娜完全不同,嘉莉娜才是自己人,一个普通的他能够理解的人。所以他对冬妮亚并不信任。如果这个漂亮的和受过教育的姑娘敢嘲弄和蔑视他这个锅炉工,他就准备给以断然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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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看到林务官的女儿了,他故意从她家院子旁边经过,希望能碰见她。院子里冬妮娅见到保尔, 马上高兴地跑到栅栏跟前,笑着把手伸给他,“您到底来了”她高兴地说,请他进院子里来。保尔却摇摇头不进去,他怕冬妮娅爸爸妈妈嫌弃他,干嘛带个笨蛋进来。看到惹的冬妮娅生气了,保尔犹犹豫豫地跟在她后面进了院子,在一张圆桌边坐下谈起读书爱好,保尔活跃起来。

“想看看我家的图书室吗?”冬妮亚一边问他,一边挽起他的手。“哦,不,我不进屋。”保尔坚决地回绝说。 “您为什么这样固执?是害怕吗?” 保尔看看自己的光脚板,实在是挺脏的,就搔着后脑勺说:“您的爸爸妈妈不会把我赶出来吧?” “您别再瞎说了,要不我真的生气了。”冬妮亚发起火来。“一点儿也不瞎说,列辛斯基就不许我们这样的人走进他的屋子,只许在厨房里说话。有一次,我有事上他家,他的女儿涅莉,死活不让我进屋。大概是怕我弄脏他家的地毯。鬼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保尔说着,笑了一下。 “走吧,走吧。”她按住他的肩膀,友爱地推着他走上阳台。

冬妮亚带他穿过饭厅,走进一间摆着一个很大的橡木书橱的屋子。她打开橱门。保尔看到书橱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百本书。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藏书,感到很吃惊。“咱们这就挑一本您喜欢读的书。您得答应以后经常上我家来借书,好吗?” 保尔高兴地点点头,说:“我最爱看书了。”

他们在一起十分愉快地度过了好几个小时。她还介绍他同她的母亲见了面。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保尔喜欢冬妮亚的母亲。

冬妮娅又把保尔领进自己的房间,给他看一些她的书和学校的课本。小梳妆台旁边立着一面不大的镜子。冬妮亚把他拉到镜子跟前,笑着说:“为什么您的头发这么乱蓬蓬的?您从来不剪也不梳吗?” “长得太长了,我就自己剪剪短,还能怎么办呢?”保尔难为情地分辩说。 冬妮亚笑嘻嘻地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木梳,三下两下就把他那乱蓬蓬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您瞧,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子。”她端详着保尔说,“头发应当剪得漂漂亮亮,要不您就会像个野人似的。” 接着冬妮亚又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他那褪了色的、发黄的衬衫和破旧的裤子,不过什么也没有说。保尔已注意到她的眼神,他为自己的衣着感到不自在。临别,冬妮亚请他常来玩,并且约定过两天一起去钓鱼。保尔不愿意再穿过房间碰到冬妮亚的母亲,所以就从窗口一下子跳进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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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青走后,柯察金家的生活越来越艰难了,单靠保尔的工钱是不够家用的。保尔白天到木材厂打工,晚上再去电厂上班,两份工多挣些钱。

十天后,保尔把领回的工钱交给母亲。他不好意思地犹豫了好一会,才终于请求道:“妈妈,给我买件布衬衫吧,蓝色的。你还记得吧,就像去年穿过的那件。用一半工钱就够了。钱我会再去挣的,你别担心。你看,我身上这件太旧了。”保尔辩解道,好像在请母亲原谅他的要求。“对啊,对啊,是该买了,保夫鲁沙。我今天就去买布,明天就给你做上。可不是,你连一件新衬衫都没有。”她疼爱地瞧着儿子。

从来没进过理发店的保尔,摸摸口袋里的一卢布走了进去。一刻钟以后,保尔满身大汗狼狈不堪地走出理发店,但是头发总算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了。他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让理发师颇费了一番功夫,但是水和梳子终于把它制服,现在头发变得服服帖帖了。

走到街上,保尔轻松地舒了口气,把帽檐拉低一些。“要是妈妈看见了,会怎么说呢?”

保尔没有按照约定去钓鱼,冬妮亚很生气。“这个小锅炉工,真有点儿粗枝大叶。”她愤愤地想,可保尔一连几天没来,她又感到寂寞。有一天,她正想出去散步,母亲推开她的房门,说:“冬妮亚,有客人找你,让他进来吗?”

在门前站着的正是保尔,冬妮亚第一眼没认出他来。他身上穿着新的蓝衬衫、黑裤子。皮靴也擦得锃亮。而且冬妮亚一开头就注意到他的头发剪过了,再也不像原先那样蓬乱。这黝黑的小锅炉工完全变了个样。

冬妮亚本想表示出她的惊讶,但是她不愿让这个本来就窘迫的年轻人再感到难堪,于是装作没有注意到这惊人的变化,只是责备他说:“您不觉得不好意思吗!为什么您不来找我去钓鱼?您就是这样守信用的吗?”

“这些天我到木材厂干活去了,所以没法来。”他不便直说,为了给自己买这身衣裤,他这几天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然而冬妮亚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她对保尔的气恼立刻烟消云散了。“我们到池边去玩吧。”她提议说。于是两人走进花园,又从花园走到外面的大路上。

保尔已经把她当作知心朋友,连偷德国中尉手枪这样极大的秘密也告诉了她,并答应再过几天和她一起到树林深处放枪去。“你要小心,别把我的秘密泄露了。”突然他把“您”字改作了“你”。“我决不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冬妮亚郑重地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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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更,第四章节

在家乡度暑假的冬妮娅给基辅学校好友同学的信,这是少女冬妮娅情窦初开却又不懂情爱的心底表白,只有读过原文才会理解她对保尔的真诚情感。

亲爱的塔妮亚:

碰巧我父亲的助手要去基辅,正好请他把这封信带给你。请原谅很久没有给你写信。眼下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一切都乱七八糟,叫人理不出头绪。即使想给你写信,也没有人给捎,邮路又不通。

你已经知道,父亲不同意我再去基辅。我只好在本地的中学念七年级了。我很想念朋友们,尤其是你。我在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周围大多是些庸俗乏味的男孩和土里土气、却又目空一切的傻女孩。

前几封信里,我跟你谈到过保夫鲁沙。塔妮亚,我原以为我对这个小锅炉工的感情不过是年轻人的逢场作戏而已。生活中昙花一现的恋情随处可见。可我想错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是的,我们两人都很年轻,加起来只有三十三岁。但是,这里面却有一种更为严肃的东西。我不知道该叫什么,不过这绝不是逢场作戏。

如今,在这阴雨连绵、遍地泥泞的深秋时节,在这个寂寞无聊的小城里,我对这个肮脏的小锅炉工的突发之情竟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装点着单调乏味的生活。

我本是个不守本分,有时甚至还很任性的小女孩,总想在生活中寻找某种不同寻常、光彩夺目的东西。我从这样一个小女孩成长起来,从一大堆读过的小说中成长起来。这些小说常常触发你对生活的奇想,促使你去追求一种更为绚丽、更为充实的生活,而不满足于周围圈子里绝大多数女性所习惯的那种令人厌恶腻烦、千篇一律的灰暗生活。正是在对这种不同寻常、光彩夺目的追求中,我产生了对保尔的感情。在我熟悉的年轻人中,没有一个具有他那样坚强的意志,那样明确无误而又独特不凡的生活见解。而我们之间的友谊本身也非同一般。正是因为追求光彩夺目,也因为我异常任性地要“考验考验”他,有一次我差点儿让他送了命。这事至今回想起来,都令我觉得非常惭愧。

这是夏末的事。我跟保尔来到湖边的悬崖上,这是我十分喜爱的地方。真是鬼迷心窍,我竟忍不住想再考验他一下。那座悬崖十分陡峭,这你是知道的,去年夏天我领你去过,足足有五俄丈高。我简直疯了,竟然对他说:“你敢从这儿跳下去吗,谅你也不敢。” 他朝下面的湖水看了看,摇摇头说:“活见鬼!干吗?难道我不要命了?谁活得不耐烦,让他去跳就是了。” 他以为我的挑逗是开玩笑。可我呢,虽然多次亲眼看到他表现得很勇敢,有时甚至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此刻我却认为他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做出真正大无畏的举动;他敢做的,顶多也就是打个架、冒险偷支枪以及诸如此类的小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糟糕,叫我今后再也不敢如此任性胡来了。我告诉他,我不大相信他那么勇敢,只是想试试他是否真有胆量跳悬崖,不过我并不强迫他这样做。当时我简直着了迷,为了进一步激他,又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如果他确实勇敢过人,又希望博得我的爱情,那就跳下去;跳过之后,他就可以得到我。

塔妮亚,我现在深刻地意识到,这太过分了。他对我的建议惊诧不已,向我凝视了片刻。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已经猛地甩掉脚上的鞋子,纵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我吓得尖叫起来,可一切都晚了——他那挺直的身躯向水面飞落下去。短短的三秒钟,对我来说却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当水面激起的巨大浪花瞬间把他吞没的时候,我害怕极了,顾不得滑下悬崖的危险,忧心如焚地俯视着水面上一圈圈扩散开的波纹。经过了一段仿佛无尽的等待之后,水面上终于露出了那个可亲可爱的黑色的头。我禁不住放声大哭,迅速奔向通往湖边的小路。

我知道,他跳崖并不是为了得到我,我许下的愿至今没有偿还,他是为了一劳永逸地结束这类考验。

树枝不时地敲击着窗户,不让我再写下去。今天我的情绪一点儿也不好,塔妮亚。周围的一切都黯淡无光,这也影响了我的心情。

车站上列车一直来来往往。德国人正在撤退。他们从四面八方会合到这里,然后分批登车离去。据说,离这里二十俄里的地方,起义者和撤退的德军在交火。你知道,德国也发生了革命,他们急于想回国。火车站的工人快跑光了。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事,心里惶惶不安。等你的回信。

爱你的冬妮亚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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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更。苏联瓦解乌克兰独立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小说对布尔什维克革命正面描写被否定,其中最受指斥的部分,就是本章节对苏俄布尔什维克与乌克兰社会革命党、“彼得留拉匪帮”间夺取乌克兰政权斗争的写作。

历史上的彼得留拉,是马车夫家庭出身的知识分子。做过报纸文秘编辑、会计所会计等。1916年加入涉军组织,随着军队中乌克兰化活动,尤其是十月革命后,乌克兰民族独立运动勃发,彼得留拉开始了领导乌克兰独立运动生涯。

2月/ 10月革命动荡中独立的乌克兰人民共和国,遭到旧沙俄白军势力和苏维埃势力的双重攻击,借助布列斯特和约苏俄被迫承认芬兰和乌克兰的独立,乌克兰被德国人武装占领,将布尔什维克赶出了乌克兰,自身也被解散彼得留拉被捕入狱。原独立政府和各政党成员,布尔什维克和乌克兰左翼社会革命党摈弃歧见纷纷举行反德武装斗争。

1918年11月德国宣告战败,新成立的乌克兰民族同盟迅速发动起义,成立执政内阁,尚在狱中的彼得留拉被选为领导机构五名成员之一。 执政内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在各大城市发动起义,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连战连捷,乌克兰人民共和国重新恢复。

独立革命再次成功,迅即遭到邓尼金白军及布尔什维克红军夹击,两线作战顾此失彼,仅仅四十天后就被赶出了基辅。1919年2月5日,乌克兰人民共和国政府撤离基辅迁至文尼察,基辅落入苏俄支持下的乌克兰苏维埃政府临时政府手中。此后,执政内阁政府一年之内更换了近十个政府所在地,成为名副其实的流浪政府。这个时期起,乌克兰人民共和国军队开始被称作 “彼得留拉匪帮”。

小说中讲述的正是作者从布尔什维克立场解构的苏俄红军与“彼得留拉匪帮”的战争历史。彼得留拉的乌克兰民族主义独立运动,在当时年代,乌克兰地主资本家以及依附他们的大多中产阶级从独立获更多红利,工人农民却从阶级解放获得真正利益;而其成份复杂派系纷争无法避免组织涣散纪律松弛作风恶劣的弊端,这是政治正确纪律严正布尔什维克得到工人农民支持最终获得胜利,马列阶级革命战胜乌克兰民族革命的真实史迹。而苏俄革命到苏联国家的历史本质,乌克兰的终极命运,远非作者视界所能望及小说当然无法反映,历史局限如此,甚至会有半个世纪半个世界的误解,是不是情有可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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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侵的德军退走了,激烈而残酷的阶级斗争席卷了乌克兰。昔日旧军队的军官、右翼和“左翼”的乌克兰社会革命党党徒们,任何一个不要命的冒险家,只要能纠集起一批亡命之徒,就自封为首领,有时还打起彼得留拉的蓝黄旗,用尽一切力量和手段夺取政权。所谓 “大头目彼得留拉”的师团,就是由这些乌七八糟的匪帮,加上富农的武装,加上小头目科诺瓦利茨指挥的加里西亚地方的攻城部队拼凑而成。红色游击队不断向这帮社会革命党和富农组成的乌合之众发起攻击,于是在无数马蹄和炮车车轮的碾压之下,大地在不住地颤抖。

匪帮红军翻来覆去反复占领,心惊胆战的市民们每天一早最要紧的就是相互打听“今天城里哪一派掌权”,随着占领军变换家里的旗帜挂像,生怕出错惹祸上身,就像“隔壁格拉西姆·列昂季耶维奇就因为没弄清楚,糊里糊涂地把列宁像挂在墙上,被彼得留拉的人拉出去枪毙了”那样可怕。

至于工人们,一看见彼得留拉匪帮的黄蓝色旗子就充满仇恨。他们还没有力量抗击沙文主义的“乌克兰独立”运动的逆流。只有当红军部队艰苦地击退从四面八方围攻他们的彼得留拉匪帮,像木楔似的插入小城的时候,他们才活跃起来。那面亲爱的红旗在市政管理局屋顶上飘扬了一两天。可是游击队一退走,黑暗又回来了。

目前小城的主人是戈卢勃上校,他是外第聂伯师团的“荣誉和骄傲”。昨天,他那支由两千名亡命之徒组成的队伍趾高气扬地开进了城里。为了欢迎新来的队伍,城里唯一的剧院正在举行盛大的晚会。彼得留拉派学术界的“精英”全都到场了:几位乌克兰教师,神父的大女儿、“美人儿”阿妮亚,小女儿季娜,一些小地主,波托茨基伯爵从前的管家,一帮自称的“自由哥萨克”。

剧场里拥挤不堪。女教师、神父的女儿和小市民太太们穿着色彩艳丽、绣着花的乌克兰民族服装,戴着珠光宝气的项链,饰着五彩缤纷的飘带。围着她们跳舞的是一群马刺叮当响的军官,他们的样子活像古画上的扎波罗什哥萨克。军乐队奏起乐曲。舞台上正在忙乱地准备演出乌克兰戏剧《纳扎尔·斯托多利亚》。

上校老爷带着他房东和酒店老板女儿情妇,以及军官们带着各自的女伴在酒吧间里大吃大喝,享用着神通广大的帕利亚内查搜罗来的上等私酒和强行征收到的美味佳肴。到剧终的时候,他们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副官少尉跳上舞台,戏剧性地把手一扬,用乌克兰语宣布:“尊敬的先生们,现在开始跳舞!”

台下掌声四起,士兵们赶紧清理出舞场,剧场里又喧闹起来。军官们舞兴大发,搂着热得满脸通红的当地美人疯狂地跳着果拍克舞。他们用力跺着脚,震得旧剧场的墙壁都发颤了。

这时,另一支彼得留拉军队的帕夫柳克骑兵正开进城里。帕夫柳克勒住缰绳,停在灯火通明的剧院门口。他轻蔑地推开把门卫兵,用肩膀挤开人群,走到圈子中间。他用混浊的目光盯着神父女儿的大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然后挤出圈子,径直朝乐队走去。他走到舞台脚灯前站住,挥了一下马鞭,喊道:“奏果拍克舞曲,快点儿!” 乐队指挥没有搭理他。帕夫柳克扬起马鞭,猛地朝指挥后背抽去。指挥像给蝎子蜇了似的,跳了起来。音乐声戛然而止,全场哑然无声。

“太蛮横无理了!”酒店老板的女儿怒气冲冲地说,“你绝不能轻饶了他。”她神经质地一把抓住坐在身边的戈卢勃的胳膊。戈卢勃慢慢站起来,一脚踢开面前的椅子,大踏步走到帕夫柳克跟前,站住了。他立刻认出这个人就是同他争夺本县地盘的对手帕夫柳克。他还有一笔账要找这家伙算呢。

一个星期前,这个帕夫柳克用最卑劣的手段暗算过上校老爷。他趁上校酣战红军之际,本来应从背后突袭布尔什维克,可他趁机把部队拉到一个小镇,击溃几个红军岗哨,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小镇,肆无忌惮地抢劫起来。红军把戈卢勃的右翼打得落花流水。

现在,这个恬不知耻的骑兵大尉又闯到这里,竟敢当着他上校老爷的面,鞭打他的乐队指挥。如果此刻不制住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头目,往后他在部下心目中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

他俩虎视眈眈地、默默地对峙了几秒钟。“把他们抓起来,拉出去,每人狠狠打二十五鞭子!”戈卢勃咆哮道。剧场里大打出手,仿佛两群野狗厮咬到一起。混战中,双方用马刀乱砍,有揪头发的,也有直接掐脖子的。女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像猪崽一样尖叫着,四处逃散。

几分钟以后,帕夫柳克一伙被解除了武装。他们一路挨打,被拖到院子里,然后扔到了大街上。帕夫柳克被打得鼻青脸肿,羊皮高帽丢了,武器也给夺走了。他气得暴跳如雷,带着手下跳上马,沿着大街急驰而去。

戈卢勃命令舞会继续,乐队重新奏响乐,哨兵闯了进来,大声喊道:“帕夫柳克的人把剧场包围了!” 舞台旁临街的窗户哗啦一声给打得粉碎,一挺机枪扫射着,街上传来吼叫声:“统统滚出来!”和下流的咒骂。戈卢勃和剧场里人们四散逃跑。

半小时后,城里开始了一场正式战斗。爆竹般的步枪手枪声夹杂着嗒嗒的机枪声,撕破了黑夜的寂静。小市民们吓得晕头转向,从热乎乎的被窝里跳出来,紧贴着窗户向外张望。有的人不明所以以为又要换旗了赶紧准备。

枪声逐渐稀疏,回声仍然像锤击似的敲打着窗户。城郊的蒸汽机磨坊附近,一挺机枪狗叫似的时断时续地响着。东方透出了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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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卢勃和帕夫柳克双方发生冲突后的第三天,虐杀犹太人的暴行开始了。那天帕夫柳克吃了败战,被赶出了城。随后他占据了邻近的一个小镇。一场夜战使他损失了二十几个人,戈卢勃的损失也差不多。死者被匆忙运到墓地草草掩埋了。戈卢勃方面原想大张旗鼓地办一场葬礼,并且宣布帕夫柳克也是赤匪,但是以瓦西里神父为首的社会革命党委员会反对这样做。

为了安抚那天夜间冲突损失最大愤愤不平的戈卢勃的部队特别是警卫连,副官建议戈卢勃让大家“消遣”一下——这是他对虐杀犹太人的戏称。上校本来不打算在他和酒店老板的女儿举行婚礼之前破坏城里的平静,但是副官讲得很严重,也就同意了。

不错,上校老爷已经加入了社会革命党,再搞大屠杀这一套,的确让他有点儿难堪。他的敌手又会散布谣言,制造舆论,说他戈卢勃上校是个虐犹狂,而且一定会到大头目那儿说他许多坏话。好在他戈卢勃目前并不怎么依赖大头目。他的军饷全靠自己筹措。其实,大头目心里完全清楚,他手下的弟兄是些什么货色。他本人也曾多次要求他们上交所谓征集到的财物。至于虐犹狂这个美誉,戈卢勃早就受之无愧了。再干上一次,他的名声也不见得会坏到哪里去。

浩劫从一大清早就开始了。在抢劫和屠杀犹太人期间,戈卢勃离城回避去了,事后他可以推卸责任,说这是一场他不在时发生的误会。而副官帕利亚内查尽可随心所欲地大干一场。嘿,这个帕利亚内查搞“消遣活动”可是个大行家!

一早帕利亚内查被卫队长叫醒,他在司令部里东跑西窜,下达了一系列命令。设置岗哨,切断工人住宅区和车站通往城区的道路。在列辛斯基家的花园里架起了机枪,监视大路。如果工人出来干涉,就会遭到子弹的袭击。

警卫连的官兵都已骑上马,一切安排就绪,副官和萨洛梅加跃上马背。已经出发了,帕利亚内查忽然想起一件事:“站住,刚才差点儿忘了。准备两辆大车,咱们还得设法给戈卢勃弄点儿礼物。哈,哈,哈!……第一份到手的东西照例归司令。而第一个美人,哈,哈,哈,可得归我这个副官……”

队伍顺着大路进发。最先遭殃的是“福克斯百货店”。帕利亚内查说:“好戏开场了。弟兄们,小心,可别敲碎人家的脑壳,收拾他们的机会多得很;说到搞娘们儿,如果熬得住,也等到晚上再干吧。” 一个卫兵龇着大牙,不满地说:“少尉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两厢情愿呢?”周围的人一阵哄笑。帕利亚内查以赞许的目光地看了看那个卫兵。“当然喽,要是两厢情愿,你就尽管干吧。谁也无权禁止这种事。”

财主福克斯昨天就带着妻子和女儿逃出了城,只留下19岁女仆丽娃和父母看守房产。狡猾的商人骗她说,虐犹行动不一定发生。再说,你们穷人有什么东西怕他们抢呢?等他一回来,就给她钱买衣服。

“开门!”外面的枪托雨点般地打在门上,哗啦一声裂开了。武装的卫兵冲进来,抢劫开始了。两辆马车已经装满了布匹、鞋子以及其他各种物品,卫队长押着车,把这些东西送往戈卢勃的公馆。等他又回到福克斯房子的时候,他听到了凄厉的喊叫声。

帕利亚内查让士兵去抢劫店铺,他自己却走进了内室,对两个老人喝道:“你们两个滚出去!” 但是年老的父母谁也没动。帕利亚内查命令闻声赶来的士兵:“把他们拖出去!” 又对刚刚进来的萨洛梅加说:“你在门外等一会儿,我要跟这小姑娘说几句话。” 一会儿屋里传出一声惨叫,老两口眼看着宝贝女儿要被强暴,拼命向房门冲过去。卫队长从腰里拔出手枪,凶狠地用枪柄朝老汉白发苍苍的头上猛敲了一下,老头子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里屋不断丽娃的哀叫声,发疯一般的母亲被拖到街上去,满街响彻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和求救声。房里的惨叫声突然停了。帕利亚内查从房里走出来。他看也没看已抓住门把手预备推门进去的卫队长,说:“别进去了,她已经完了。我用枕头把她闷得太紧了点儿。”说着,他跨过老头子佩萨赫的尸首,一脚踩在一摊浓稠的黑血里。“一开头就不怎么顺利。”他咬牙切齿地说,朝街上走去。其余的人默默地跟着他。他们的脚在地板和楼梯上留下了一个个血印。

这时城里已经大乱。匪帮挨家挨户去抢劫,为分赃不均厮杀,军刀挥舞成群扭打。没有人起来反抗。傍晚,这群豺狼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彼得留拉匪徒们一个个晕乎乎的,只等着黑夜降临。黑夜他们更肆无忌惮,黑暗更便于他们杀人。

人们永远不能忘记这可怕的三天两夜。在这血腥的日子里,无数生灵遭涂炭、被毁灭,无数青年白了头,无数人流干了泪!谁又能说,那些幸存的人比死者更侥幸些呢?他们忍受着难以洗刷的羞耻与侮辱,忍受着无法言喻的心痛和永远失去亲人的哀伤。一些受尽折磨遍体鳞伤的少女的尸体,双手痉挛地向后伸着,毫无知觉地蜷缩着躺在小巷里。

城里出现了一些附近乡下来的健壮的农民,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拉着选中的东西,由他们在戈卢勃部队当兵的儿子或亲戚们护送着,三番两次地把赃物运回村去。

保尔好友谢廖沙和他的父亲已经把印刷厂一半的工友藏在他们的地窖里和阁楼上。他经过菜园回家的时候,看见彼得留拉骑兵追砍一个犹太老人,谢廖沙冲到路上,扑到马前,用自己的身子护住那个老人:“住手,强盗,狗杂种!” 骑在马上的彼得留拉匪徒并不想收回军刀,顺势在这少年人的长着淡黄色头发的头上削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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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更,第五章节

红军又进攻了,戈卢勃团被调前线,城里只留下少量后方警备队和司令部。犹太居民区又现出了生机,铁路工人纷纷离开车站,到各乡去找活干。中学已经关门。城里宣布了戒严。夜里传来隐约炮声,战斗就在不远的地方进行。战乱的夜晚,市民们黑着灯呆在家里没人敢出外,铁路事件后躲避追捕无处可去的朱赫来,趁夜悄悄来找保尔请求隐藏一下,保尔立即应允。

朱赫来在保尔家生活了八天,极大影响了保尔。他头一次从朱赫来嘴里听到那么多重要而新鲜激动人心的话,决定了这个年轻锅炉工一生的意义。朱赫来对蹂躏着乌克兰的“黄蓝旗军队”的满腔怒火和刻骨仇恨,完全传给了如饥似渴地倾听着他每一句话的保尔,他对自己所走的道路坚信不疑。保尔开始明白,那一大堆名字很好听的党派:社会革命党、社会民主党、波兰社会党,都是工人阶级的死敌;只有布尔什维克党才是不屈不挠地跟所有财主进行顽强斗争的唯一的革命政党。以前保尔总是给这些名字弄得稀里糊涂。这位久经海洋风暴的前波罗的海舰队的魁梧水兵,一九一五年就加入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布)的坚定的老布尔什维克,讲述着残酷的生活的真理,令保尔入迷。他说起自己从穷人家仇富少年成长为推翻旧社会无产阶级革命者,教育保尔也走这条正确道路,做坚决斗争钢铁战士。保尔也终于知晓了朱赫来共产党党员真实身份。

朱赫来要走了,穿过战线回红军队伍。在出发之前他忙着和留下的同志商谈工作,每天黄昏出去深夜才回来。一天晚上他一夜未归,保尔打听朋友也没消息,心里有些不好预感。回家的路上迎面走来两个人,保尔两只脚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挪不动了:走在前面的正是朱赫来,后面跟着一个彼得留拉匪兵,步枪刺刀尖儿几乎抵着朱赫来后背。

朱赫来越走越近。保尔的心狂跳起来,“怎么办?” 保尔回头匆匆看了看,大路上空荡荡的一个行人也没有,当他们相距只有几步远的时候,朱赫来才看到保尔他想打招呼,保尔生怕引起押送兵的注意,转身让朱赫来走过去,好像未在意眼前的情况。彼得留拉匪兵已经到了身旁,无法多想了,保尔突然扑过去,抓住他的枪狠命地往下一按,刺刀当啷一声撞在石头路面上。惊呆的匪兵立刻回过神发疯似往回夺枪,保尔压住枪死不松手。枪啪的一声子弹打在石头上蹦飞了,保尔依然紧紧抓着枪不放。背后枪一响,朱赫来回身看到保尔的搏斗,两个箭步冲到他们旁边,抡起铁拳朝押送兵的头上打去。一瞬间,那家伙脸上挨了两下铅一般沉重的打击,放开了保尔像一只沉重的布袋,滚下路边壕沟。

拼命的保尔和得救的朱赫来,惊心动魄的打斗场面,被认识保尔的过路女生无意看到了。虽然家境优渥但反感彼得留拉军队残暴的女生,无意告诉男友维克托是保尔解救了犯人并且不打算做告发卑鄙勾当,保尔打小仇敌波兰籍小贵族维克托却立刻告了秘。保尔被捕了,一路被拳打脚踢扔进司令部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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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更,第六章节

一天夜晚女友莉莎到冬妮娅家玩,告诉她过路目击了有人袭击押送兵救走犯人的险事,“呵,亲爱的冬妮亚,你想想看,当我认出那个逃跑的人时,我是多么惊讶……你猜猜,那人是谁?” “是保尔·柯察金!”莉莎脱口而出。冬妮亚战栗了一下,“是保尔·柯察金!?”

莉莎对自己的话深惊女友的闺间密谈效果挺得意,却没想到脸色变得煞白的冬妮娅责怪她不该把事告诉维克托,“莉莎,你一点儿也不明白!他和柯察金是死对头,再加上这种情况,你把保夫鲁沙的事告诉维克托,就铸成大错了。” 莉莎这时才发觉冬妮亚焦急万分,又听到冬妮亚脱口说出“保夫鲁沙”这个昵称,她恍然大悟,她一向模糊猜测的事竟是真的。“这么说,真有这回事,”她想,“多么奇怪,冬妮亚竟会突然爱上一个——什么人?一个普通工人……”

冬妮娅想起许多天前,她约保尔来家闲玩,没料到几个客人未约先到家了,他们中有维克托都是有地位家庭的学生。两个人的约会成了聚会就挺扫兴,何况这些人是和保尔互不待见的另类人。为此保尔一走了之还与冬妮娅少见的吵了架,从那以后,他们再没见过面。

冬妮娅现在该有多么担心,以为她那个不安分的朋友还不知道大祸就要临头,却不知保尔被捕好几天了。她一定要见到他。第二天大清早,冬妮娅去了保尔家。刚从乡下避难回家的保尔哥哥阿尔青,进门喊保尔没回应,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破破烂烂的东西扔得满地都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大门敞开,保尔却不在。” 正奇怪着,一个陌生姑娘从院门朝屋子走来。

那姑娘上下打量着阿尔青说:“我想见见保尔·柯察金。” “我也在找他。鬼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我刚到,门开着,却不见他的人影。您找他有什么事吗?”他问姑娘。 姑娘没有回答,反而问他:“您是他哥哥阿尔青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 姑娘走近一些,四周看了看,急促地说:“我知道的也不十分准确,不过,要是保尔不在家,那他肯定是被捕了。” 阿尔青大吃一惊,一言不发听她讲所知道的一切,“唉,真糟糕,真是雪上加霜!”他沮丧地念叨着,“现在我明白家里怎么会这样乱七八糟的了。这孩子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干出这种事。现在,叫我到哪儿去找他呢?不过,请问,您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我是林务官杜曼诺夫的女儿。我认识保尔。” “嗬——嗬——”阿尔青拖长声音,别有意味而含蓄。分手时冬妮娅说,“晚上我再来,听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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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关在监牢五天了,警备队无论如何审讯他就说一句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人不是我放的。” 审讯军官气的要签令毙了他,保尔才16岁,军官计谋6上拐个弯变成8,上司就能准命了。谁也没想到,大头目彼得留拉要亲临视察,小城得赶紧清理显示秩序井然,先期到达的步兵总监指示切尔尼亚克上校说:“你带人去检查一下警备司令部和后勤机关,让他们把所有的地方打扫干净收拾整齐。如果有犯人,就查问一下,把无关紧要的废物统统赶走。”

上校到牢房挨个审问犯人,第一个是被指控偷马的老头说是当兵的卖马换酒喝却赖到他头上,第二个是贩私酒的老太婆,都给上校滚蛋了。就跟闹剧似的,囚犯们谁也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有一点是明摆着的:新来的人是大官,有处置犯人的权力。可他态度就是听凭其说也不核实随机处置急着清场似的。接着是真正的反政府街头鼓动犯木匠多林尼克,谎称夜里在街上走路被捕的,居然也被赶走了。上校第四个问理发匠,脑子还没转过弯的他老实回答说有人征集签名,要以犹太居民请求禁止迫害犹太人名义向大头目递交请愿书,被告搞煽动抓了。“我明白了,”上校打断他的话,“这家伙应该继续关押!”

保尔是最后一个…终于,明白如何应对了。他对上校说,家里住着两个哥萨克骑兵,自己在他们旧马鞍上割了块皮子做鞋底,就这点小事给他们抓到这儿了。上校轻蔑地看了看保尔。“鬼知道这个警备司令搞什么名堂,抓来这么一些犯人!” 冲他喊道:“你可以回家了。告诉你父亲,叫他好好收拾你一顿。好了,快滚吧!”保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心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朝门口冲去。他穿过警卫室,从刚出门上校身后溜进院子,然后从栅栏门出去,跑到大街上。

保尔一口气跑到没劲再跑了,撞到一道栅栏上才清醒过来,这不就是林务官家院子吗,他愣住了!为什么偏偏跑到这里来了呢,他自己都不明白。被狂吼的爱犬叫过来的冬妮娅也愣住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个不知怎么闯到这儿来的少年,多么像保尔·柯察金啊!接着惊叫了一声,“保尔,亲爱的,是你?” 冬妮亚紧紧地握住保尔的双手,问道:“你自由了吗?”“他们把你放了?” 保尔有气无力地回答:“他们错放了我,我才跑了出来。现在多半又在搜捕我了。我无意中跑到了这里歇了歇。”接着又抱歉似的补充说:“我实在是太累了。”

惊喜疼爱怜惜冲上心头,冬妮娅忘了女孩的矜持激动地语无伦次:“保夫鲁沙,我亲爱的保尔,我的亲人,我的心上人……我爱你……你听见了吗?你这倔强的孩子,那天你为什么要走掉呢?现在你就和我们,和我住在一起吧。我无论如何不放你走。我们家很清静,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自己家朋友家都不能去了,冬妮娅这儿万一受到牵连保尔也不愿留下,他能去哪儿呢?冬妮娅对母亲简单说明了保尔的逃亡,祈求般和妈妈商量,一定留下保尔。开明仁慈疼爱女儿的母亲尽管惴惴不安还是答应了。

冬妮亚热心地张罗起来了。“妈妈,他得洗个澡。我这就去准备。他实在脏得像个真正的锅炉工了;他已经好多天没有洗过脸了……” 她来回奔忙着,又是烧洗澡水,又是找衣服。然后一句话也不说,一把抓住保尔的手,把他拉进洗澡间。“把衣服全脱掉。换的衣服在这儿。你的衣服都得洗。你就穿这一套吧!”她指了指椅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带白色条纹领子的蓝色水兵服和肥腿裤子。保尔吃惊地看着,冬妮亚笑了:“这衣服是我的,化装舞会上女扮男装用的。你穿起来一定合适。喏,快洗吧,我走啦。趁你洗澡,我去准备点儿吃的。” 她随手关上了门。保尔只好迅速脱掉衣服,跳进澡盆。

一个小时后,焕然一新的保尔和冬妮娅母女一起坐在厨房里吃饭。冬妮娅妈妈热情友好,保尔很快不再拘谨,他饿坏了,一连吃了三盘。午饭后,在冬妮亚房间,应冬妮亚母亲的要求,保尔把事发经历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那么,以后您打算怎么办呢?”冬妮亚的母亲问。保尔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见见我哥哥阿尔青,然后离开这儿。”“我想到乌曼或基辅去。我自己也说不准,不过一定得离开这儿。”

保尔简直无法相信,一切变化得如此迅速。早晨他还是个囚犯,现在却坐在冬妮亚身旁,穿着干净的衣服,更重要的是他获得了自由。但是,他随时都有被抓走的可能。他必须离开,到哪儿都行,就是不能留在这儿。

可是他实在不想离开这儿,热情体贴的女友和平温馨的生活对比亡命奔逃孤独无助,少年保尔多么留恋现在的一切。以前读英雄传记的倾慕激动,不过几天的磨难就显出自己的凡俗不可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英雄,真见鬼!可他一定要走了,离开这儿。

冬妮娅找到重回铁路上班的阿尔青说有东西转交,阿尔青来后进屋惊讶地愣在那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穷小子保尔弟弟居然住在这里躲着!他高兴地紧紧抱住保尔,“亲爱的弟弟!保尔!” 最后他们做出决定:保尔明天就走。阿尔青把他安排到谢廖沙爸爸开的机车上,列车正要到卡扎京去,他安排完赶紧回班上去了。

保尔还请冬妮娅告诉谢廖沙,把藏在家院树杈上的手枪拿来。黄昏很快来临,谢廖沙到冬妮娅家花园里来了。在黑暗中,两人见了面紧紧地握着手。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瓦莉亚。保尔家尽是彼得留拉兵,没法拿枪了。“算了吧。也许这样反而好些。要是路上给搜出来,那会掉脑袋的。不过,以后你一定要把枪取走。” 朋友们问保尔怎样逃出来的,保尔匆匆把经过情形述说了一遍。他们亲切地告别,大家心里很难过,“保尔,一路平安。别忘了我们。” 他们走了,消失在黑暗中。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发出清晰的嘀嗒声。保尔冬妮娅谁也没有心思睡觉。再过六个钟头就要分别,也许从此永远不能相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怎能倾诉得尽两人心头的万千思绪、千言万语?在他们建立友情以来第二次接吻了。除了自己的母亲,保尔没有受到过任何人的爱抚,挨打倒是习以为常的。冬妮亚的爱抚使他感到分外激动。在屈辱残酷的生活中还有这样的欢愉,人生道路上遇到这样的好姑娘,真是莫大的幸福!

“你还记得跳崖之前我向你许的愿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他闻到了她的发香,似乎也看见了她的眼神。他当然记得,“难道我能够允许自己让你还愿吗?我是多么尊重你,冬妮亚。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好,我不善于表达。但是我明白,你是不经意才说了那句话的。” 他无法再说下去了。是的,熟悉的、火一般的热吻封住了他的嘴。她那如弹簧般柔软的身体是多么乖顺啊……但是,青春的友情高于一切,比火更炽烈、更明亮。要抵挡住诱惑真难哪,比登天还难。但只要性格坚强,友谊真诚,那就可以做到。

“冬妮亚,等战乱结束以后,我一定要当一个电工。如果你不拒绝我,如果你还真心爱我,而不是闹着玩,那时我愿意做你的好丈夫。我永远不欺负你,要是我得罪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他们不敢拥抱着睡觉,怕她的母亲看见了会有想法,因此他们分开了,临睡时他们郑重地发誓谁也不许忘记谁。

一大清早,冬妮亚母亲叫醒保尔和冬妮娅,朝雾中他们赶往火车站。巨大的机车在哧哧响着的蒸汽中缓缓驶近,谢廖沙爸爸从驾驶室的窗口朝外张望着。他们慌忙告别。保尔一把抓住机车的扶梯,爬了上去。他回过头来,看见岔道口上并排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高大的阿尔青和苗条娇小的冬妮亚。晨风猛卷着冬妮亚上装的衣领和栗色的鬈发。她在向他挥手。

阿尔青瞟了好容易才没有失声痛哭的冬妮亚一眼,心里暗暗叹息:“要不我是个大傻瓜,要不就是这两个年轻人犯了傻。保尔啊保尔,你还是个毛孩子呢!” 列车转弯不见了,他转过身来对冬妮亚说:“喏,怎么样,咱们可以做朋友了吧?”于是冬妮亚的小手就躲进他那巨大的手掌里了。远处传来了火车加速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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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更,第七章节

经过一星期激烈战斗,红军攻进了小城市区,彼得留拉军队四散溃逃,谢廖沙捡败兵丢弃的步枪子弹带,跟着红军追逐彼得留拉败军,红军占领了全城,谢廖沙成了红军一员。

在列辛斯基庄园的大门上,钉了一块白牌。上面简单地写着“革委会”。大街小巷,贴出了革委会主席多林尼克签署的告本镇全体劳动人民书:同志们!无产阶级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本市。苏维埃政权业已恢复。“同志”——这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的称呼啊!昨天还要为它付出生命,今天已经到处可以听到。

宅子的一间小房子门上贴着“党委会”铅笔字条,负责人是沉着坚强的女同志伊格纳季耶娃。政治部委派她和多林尼克两个人筹建苏维埃政府的各个机构。

粮食委员会也成立了。粮食委员蒂日茨基同志,波兰籍制糖厂助理技师,最早觉悟革命。在全厂工人大会上,情绪激昂用波兰话发表演说,号召工人们反抗贵族厂主,咱们波兰人跟俄罗斯人乌克兰人一样不都是给他们当牲口使,布尔什维克喊出了令资产阶级心惊胆战的口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只有全世界的工人都成为亲兄弟,才能得救,才有希望过上幸福的生活。同志们,参加共产党吧!波兰也会成立共和国,不过必须是苏维埃共和国,苏维埃的波兰将由咱们自己当家做主人,咱们工人互相信任,就一定能把全世界各族人民团结在一起!当他走下讲台的时候,青年人由衷地高声欢呼,可是老年人都不敢表态。谁说得准呢?也许明天布尔什维克就撤走,那时候就得为自己讲的每一句话付出代价。即使不被绞死,也难免被赶出工厂。

教育委员由又瘦又高的中学教员切尔诺佩斯基担任,他是目前本地教育界中唯一忠于布尔什维克的人。

党委会负责人伊格纳季耶娃同志到革委会去,一名特别年轻的门卫战士引起了她的注意,“同志,您今年多大了?”“快十七了。”“是本地人吗?”他笑嘻嘻地回答:“是的,我是在前天的战斗中才加入部队的。” 伊格纳季耶娃端详着他,“你爸爸是干什么的?”“火车副司机。” 这时多林尼克和一个军人一块儿走进大门。伊格纳季耶娃转身对他说:“你瞧,我给共青团区委会物色到了一个领导人,他是本地人。”多林尼克迅速把谢廖沙打量了一番,“你是谁家的孩子?”“勃鲁扎克家……”“哦,是扎哈尔的儿子!那好啊,你去干吧,把小伙伴们组织起来!”

第二天傍晚,本市的乌克兰共产主义青年团委员会就建立起来了。新的生活来得如此意外而迅速,它占据了谢廖沙的整个身心,把他卷到生活的旋涡里。他,谢廖沙·勃鲁扎克,现在已经是一个布尔什维克了。他无数次地从口袋里掏出盖有乌克兰共产党(布)印章的白纸片,上面写着谢廖沙是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团区委书记。谁要是怀疑这一点,那就请看挂在他紧身制服皮带上的一支带帆布枪套的“曼利赫尔”手枪,这是他的好朋友保尔留下的,是最具说服力的证件。唉,可惜保尔不在这儿!

谢廖沙整天忙着执行革委会的各项指示。伊格纳季耶娃指示他应当把他的朋友,那些工人子弟发动起来,尽快组织一个共产主义青年小组。明天我们就起草一份共青团宣言,把它打印出来。然后把青年召集到戏院里,开一个大会。同时给他介绍政治部做青年工作的乌斯季诺维奇同志。丽达·乌斯季诺维奇原来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一头乌黑的短发,身穿茶色的新制服,腰里束一条窄窄的皮带。谢廖沙从她那里学到许多新东西。她还答应帮助他开展工作。

谢廖沙加入红军至今都没回家,瓦莉亚找到他劈头盖脸地数落一番:“你真不害臊!怎么,你完全脱离家庭了吗?为了你,妈天天哭,爸也老发脾气。这样下去,准会闹出事来!” 谢廖沙不但不回去,还要和她谈谈。瓦莉亚简直认不出她的弟弟了。他完全变了样。仿佛有人给他充了电似的。他动员姐姐也加入共青团,一起发动群众支持苏维埃政权,瓦莉亚的眼睛盯着弟弟,低声问他:“要是彼得留拉匪兵再打回来,那怎么办?” 妈妈担心死了。谢廖沙当然要跟着大家一起撤走,瓦莉亚愿意秘密入团,日后有变还可以留下照顾妈妈,这可不能让妈妈和任何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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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院里挤满了叽叽喳喳的青年人,都是市里到处张贴的群众大会海报招来的。制糖厂的工人管乐队在演奏。到会的大部分是学生——男女中学生和小学生。他们到这里来,与其说是为了开会,倒不如说是为了看演出。

刚从县里赶来的县委书记拉津同志首先演讲。他谈到全国的斗争形势,号召青年人团结在共产党的周围,全场报以热烈掌声。他先走了,该谢廖沙接着讲。仓促参加革命的谢廖沙从未演讲过,不由窘在台上。伊格纳季耶娃救了他,从后边小声提醒他:“你就说说组织支部的事情。” 谢廖沙立刻谈起实际问题来。“同志们,你们已经都听到了,现在我们应该组织一个支部。你们谁赞成这个提议?”全场却静寂无声。虽然丽达过来帮忙讲述莫斯科青年怎样组织支部却没人认真听;伊格纳季耶娃的讲话动员了一位青年上台报名加入共青团,招来一阵喧闹声和怪叫声;药铺老板的中学生儿子上台发言反对搞政治,场上一片哄笑;最后上台的一位红军年轻战士大声喝斥台下人们的冷漠哄闹,“没有你们,我们照样干,” 他愤怒地对着台下喊,“我们不再请求了,我们不需要你们这些浑蛋!只好用机枪来收拾你们!”他气呼呼地喊出这句话,跳下台径自走了。

主席台上的人谁也无心留下参加后续晚会。在返回革委会的路上谢廖沙很沮丧,伊格纳季耶娃鼓励说,到会的学生大多数都是些小资产阶级或是城市知识分子小市民的子女,必须在工人中间做工作,学生中间也有优秀的同志。丽达说政治部将部署系列宣传大会并开来宣传列车,全面铺开工作,记住列宁说过的话:如果我们不能吸引千百万劳苦大众参加斗争,我们就不能取得胜利。当天晚上,谢廖沙送丽达回车站。分手的时候,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丽达微微笑了。

回城的时候,谢廖沙顺路去家里看看。面对母亲的责骂,他默不作声,没有还口。但是,当父亲开口骂他时,他立刻反守为攻,把父亲驳得哑口无言。“爸爸,你听我说,当初德国人在这儿的时候,你们搞罢工,还在机车上打死了押车的德国兵。当时你想到过家没有?想到过的。但是你还是干了,因为工人的良心让你这样干。我也想过咱们的家。我明白,要是我们不得不撤退,你们会因为我的缘故受到迫害。但是要是我们胜利了呢?我们就彻底翻身了。家里我是待不住的。爸爸,这个不用说你也明白。那还有什么好闹的呢?我做的是正事,你应该支持我,帮助我,可你却扯后腿。爸爸,咱们讲和吧,这样,妈也不会再骂我了。” 他温和地笑着看着父亲。父亲的局促不安变成微笑,“你这个小滑头,反倒来启发我的觉悟?你以为挎上了手枪,我就不能用鞭子抽你?” 他不好意思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毅然把他那双粗糙的大手伸给儿子,说:“谢廖沙,开足马力干吧。既然你正在爬大坡,我绝不会让你刹车。只是别撇下我们不管,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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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委会正在开会。主席多林尼克嘶哑着声音说:“前线需要给养,工人需要吃饭。咱们一到这儿,投机商人和小贩就哄抬物价。他们不收苏维埃纸币,买卖东西,要么用沙皇尼古拉的旧币,要么用临时政府发的克伦斯基票子。今天咱们就要规定物价。咱们十分明白,没有一个投机商会按定价出售,他们会把货物藏起来。那时候,咱们就进行搜查,征收这些吸血鬼所有的物品,对这帮奸商一点儿也不能手软。咱们绝不能让工人们再饿肚子。伊格纳季耶娃同志警告我们干得别太过火。我说呢,这是因为她还带着知识分子的软弱性。你别生气,伊格纳季耶娃同志,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多林尼克继续说,“而且,问题不出在小商贩身上。今天我就得到一个消息,说饭馆老板鲍里斯·佐恩家就有一个秘密地窖。早在彼得留拉匪帮占领本市之前,好多大商人就把大批物品囤积到这个秘密地窖里。” “这是谢廖沙跟我说的。” 他安排肃反委员季莫申科带上几个小伙子,和谢廖沙一块儿去。就在今天,务必把地窖找到!要是能够找着,咱们就有物资供应工人和支援部队了。

半个小时后,八个武装士兵走进了饭馆老板的家,两个人留在外面守住大门。老板一家睡梦中惊醒站在房间一边,季莫申科只做了两个字的解释:“搜查。” 每一块地板都检查过了。堆满木材的大板棚,几个储藏室和厨房,还有一个很大的地窖,都仔细地搜遍了,但是连一点儿秘密地窖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在厨房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沉沉睡着一个女孩,谢廖沙小心地把她唤醒,问明她是这家佣人,让她穿好衣服就离开了

季莫申科正在宽敞的饭厅里审问老板。老板喘着粗气,溅着唾沫星子激动地否认自己有秘密地窖,再搜查也是白费时间。他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不住地从肃反委员的脸上溜到谢廖沙的脸上,再从谢廖沙的脸上溜到墙角或天花板上。季莫申科急得直咬嘴唇,老板娘也在旁边哭穷,季莫申科不耐烦地大喊一声,“再搜!”

天已经大亮,对饭馆老板家的搜查仍在顽强地进行。十三个小时过去了,搜查竟然一无所获,季莫申科十分恼火,已经决定停止搜查。可是就在这时,经过女仆小房间的谢廖沙,听见她压低声音说:“多半是在厨房的壁炉里面。” 十分钟后,那个巨大的俄式壁炉被拆开了,里面露出了地窖的铁盖板。一小时后,一辆载重两吨的卡车载着一桶桶、一袋袋物品,绕过看热闹的人群,从饭馆老板的家门口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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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察金的母亲因为保尔吃了官司十分伤心,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无以为生,红军来了就给他们洗衣服,战士们设法替她弄到了一份口粮。有一天黄昏,阿尔青回来没等推门进屋就喊了起来:“保尔来信了。” 保尔信上写着:亲爱的哥哥阿尔青,告诉你,亲爱的哥哥,我还活着,不过不很健康。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大腿,可是现在已经快治好了。医生说没伤到骨头。你不必为我担心,很快就会康复的。我出院之后,也许可以得到假期,到时我一定回家看你。母亲那儿我没去成,现在已经成为红军科托夫斯基骑兵旅的一名战士。也许,你们已经听到过英勇善战的科托夫斯基的名字。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我非常敬佩我们这位旅长。母亲回家了吗?要是她在家,就说小儿子在这里向她亲热问候。请原谅让你们担惊受怕。你的弟弟保尔,阿尔青哥哥,请你到林务官家去一趟,转告这封信的内容。 母亲又流了许多泪。这个粗心的小儿子连医院的地址都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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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经常联系工作逐渐熟悉,谢廖沙不知不觉中对丽达亲近起来。车站上停着一节挂着“师政治部宣传鼓动科”牌子的绿色客车车厢,丽达在里面办公。每次联系工作后离开,除了一捆捆书报,还带着一份朦胧的欣喜,那是和丽达短暂的会面激起的。

年纪稍大些的丽达的社会经验及情感比谢廖沙稳重很多,相处中谢廖沙还不自知的隐含初萌恋情的话语及行为表达,丽达没有接受,谢廖沙窘迫中尽量回避丽达,后来,她坚持要他解释这种行为,他愤愤地说:“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呢?你又要给人家扣帽子:什么小市民习气啦,什么背叛工人阶级啦。”

高加索红旗师的军车抵达车站。来到革委会带头指挥员凶巴巴吼着,要当天就紧急拿到一百车草料,“马都快饿死了,还怎么跟白匪打仗?要是不给,我把你们全砍了。” 革委会主席多林尼克气愤地回击高加索人的嚣张,派出谢廖沙和两个红军战士去征集干草。不料,在村子里遭到富农匪帮的袭击。红军战士被解除了武装,给打得半死。谢廖沙比另外两个受伤轻一些,因为他年纪小,他们才稍稍留点儿情。贫农委员会的会员把他们三个送回城里。当天晚上,来了一队士兵,因为没有拿到干草,便包围了革命委员会,逮捕了所有人押往波多尔斯克火车站,一路上还赏他们几马鞭,然后把他们关进一节货车车厢里。革委会的院子里还进驻了一支巡逻队。要不是师政委拉脱维亚人克罗赫马利强力干预,革委会那些人员的处境将更糟。克罗赫马利下了死命令,他们才获得释放。又有一队战士被派到村里去。第二天干草总算征集上来了。

谢廖沙不愿意惊动家里人,所以就在伊格纳季耶娃的房间里养伤。当天晚上,丽达来看他。她握住他的手。他头一次感到她握得那样紧那样亲切。这样的握手他可从来都不敢。

一个酷热的中午,谢廖沙到宣传列车上,把保尔的来信念给丽达听,还讲述了这个好朋友的经历。然后两人一起去车站边树林里小湖洗个澡。透过丛林,回避下水丽达的谢廖沙看见看见冬妮亚和宣传列车的政委丘扎宁正沿着大路走过来。丘扎宁很英俊,身穿考究的弗伦奇军服,系着军官武装带,脚蹬吱吱响的软皮马靴。他挽着冬妮亚的胳膊,边走边谈。当他们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信来拦住了冬妮娅:“请稍等,同志。我这里有一封信,其中有一部分与您有关。” 他把信纸递给她。冬妮亚从那个男人手里抽出手来,读着保尔的信。信纸在她手里微微发颤。接着,她把信还给谢廖沙,问:“您还知道他的其他情况吗?” “不知道。” 他们离开了。

洗完澡以后,谢廖沙丽达一边谈着话,一边向树林的深处走去。在一块青草茂密的空地上,他们躺下来休息一会儿。丽达正想着事情,“丘扎宁是一个很坏的共产党员。”她终于开口说,“我们所有别的政治工作人员都穿得很简朴破旧,他却只知道打扮自己。他是个混进我党的投机分子。……现在,前线的局势确实很严峻。我们国家得经受坚持长期残酷斗争的考验。”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照我看来,谢廖沙,我们不仅要用语言,而且要用枪来战斗。你可知道中央委员会已经做出决议,动员四分之一的共青团员上前线吗?我想,谢廖沙,我们在这儿不会待太久了。” 她那对又黑又亮的水汪汪的眼睛一直凝视着他。

丽达问谢廖沙的手枪在哪儿,谢廖沙沮丧地摸摸皮带,“在村子里被那帮富农抢去了。” 丽达从制服口袋掏出一支亮闪闪的勃朗宁手枪。她让谢廖沙看二十五步开外的一棵老橡树,几乎没有瞄准就开了一枪。被打碎的树皮撒落在地上。“看见了吗?”她扬扬得意,接着又放了一枪,又是一阵树皮纷纷落地。她笑嘻嘻地把手枪递给谢廖沙,“看看你的枪法。” 谢廖沙打了三枪,只有一枪没中。丽达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打得这么好呢。”

她放下手枪,又在草地上躺下来。制服下面显出她那富有弹性的胸脯的轮廓。她轻轻地说:“谢廖沙,你到这儿来,”“看到天空了吗?它是碧蓝的,你的眼睛也是碧蓝的。这不好。你的眼睛应该是灰色的,像钢铁一般的颜色。碧蓝的颜色未免太温柔了。” 突然,她一下子紧紧搂住他那长着淡黄色头发的脑袋,纵情地在他的双唇上吻起来。

这对谢廖沙来说太突如其来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丽达,以前他连握她的手超过一秒钟都不敢。“谢廖沙,”她稍稍推开他那晕乎乎的头说,“我现在把自己交给你,是因为你充满青春活力,你的感情跟你的眼睛一样纯洁,还因为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可能会牺牲生命。所以,我们要抓紧这些可自由支配的时辰,相亲相爱。在我的生活里,你是我爱的第二个人……”。谢廖沙打断她的话,向她探过身去。他如痴如醉,克制住内心的羞涩,抓住了她的手……

丽达,曾是何等难以捉摸的丽达,如今成了他谢廖沙心爱的妻子。深沉爱恋之情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可是夏去秋来,生活只赐给他们三四次相聚的机会。每次相聚都令人心醉,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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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过去,秋天到了。师司令部收到了电报:师部参谋长并抄送谢佩托夫卡镇革委会主席。收到电报后十小时内,该市所有机关一律撤退。留一个营,归本战区指挥官N团团长指挥。师参谋部、政治部,以及所有军事机关,一律撤至巴兰切捷夫车站。执行结果立即向师长报告。师长(签名)

十分钟后,通讯员把电报交给了主席多林尼克。人们马上行动起来。特务连在集合整队。一小时过后,几辆满载着革委会物品的马车驶过市区。波多尔斯克车站上,人们忙着把物品装上火车。谢廖沙看完电报搭上通讯员的摩托车赶去车站,宣传鼓动科的绿色车厢已经挂到列车上。在离那车厢十步左右的地方,谢廖沙抱住丽达的肩膀,感到就要失去一件无比珍爱的东西。他喃喃地说:“再见了,丽达,我亲爱的!我们还会见面的,你千万别忘了我。”他真怕自己会马上放声大哭。他不得不走了。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甚至把她的手都握疼了。

第二天早晨,被遗弃的小城和车站显得空空荡荡。最后一列火车拉了几声汽笛,像是在做告别。留守城里的那个营,在车站后面的铁轨两侧布下了警戒线,谢廖沙身穿军大衣,束着帆布子弹袋,同十个红军战士一起,守候在制糖厂附近的十字路口,等待波兰军队的到来。已经习惯政权更迭的市民们都在打听波兰旗什么样子,到哪去弄呢? “他们当然无所谓,说走就走了,可是苦了咱们,要绞尽脑汁去合新政府的意。”

突然,一挺机枪嗒嗒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四周的宁静。车站附近有个火车头鸣响了汽笛,同时从那里传来了沉重的炮击声。一颗重型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飞落在工厂后边的大道上。道旁的灌木丛即刻隐没在蓝灰色的硝烟里。一排排紧皱双眉的红军战士沿着街道默默地撤退,不时回头张望。一颗冰凉的泪珠顺着谢廖沙的脸颊滚落下来。他赶紧擦掉泪珠,回头看了看同志们,幸好谁都没有看见。

和谢廖沙并肩走着的锯木厂工人安捷克·克洛波托夫斯基,脸色阴沉心事重重,“这回咱们的家人可要遭殃了,特别是我的家人。他们肯定会说:‘一个波兰人,竟然同波兰大军作对。’他们准会把我的老父亲赶出锯木厂,用鞭子抽他。我劝老人家跟咱们一起走,可是他舍不得丢下这个家。唉,这帮该死的家伙,恨不得赶紧碰上他们干上一仗!”

“再见了,亲爱的故乡;再见了,亲人们!再见了,瓦莉亚!再见了,转入地下工作的同志们……异族的凶狠残忍的波兰白军已经逼近了。”铁路工厂的工人们穿着油垢的衬衫,用悲愁的目光送别红军战士。“我们还会回来的,同志们!”谢廖沙激动地向他们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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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更,第八章节

第聂伯河右岸,一条狭窄的战壕里隐蔽着五个人,紧紧地挨着趴在一挺马克沁机枪旁边。这是第七步兵师的前沿潜伏哨。谢廖沙脸朝大河,侧身卧在机枪旁边。前几天第七师英勇地突破重围穿过森林,插到基辅西边铁路线马林车站附近,猛烈进攻赶走了占据车站的波兰军队,打开了通往基辅的道路。但波兰军连续攻击昨天基辅还是失陷了。把红军赶出基辅达尔尼察区之后,波兰军在第聂伯河铁路桥左岸附近建立一个不大的立足点,就再无法推进一步了,每次都遭到红军的猛烈反击。

谢廖沙凝视着奔流的河水,不禁回想起昨天的情景。昨天中午时分,红军向波兰军发起反冲锋。他第一次拼了刺刀。面对面他清楚看到对面举着刺刀扑过来的波兰兵那双睁得溜圆杀气腾腾的眼睛。说时迟那时快,他用刺刀拨开波兰兵的刺刀顺势前刺,波兰兵倒下去了…… 谢廖沙的手并没有发抖,他知道以后还要杀人。他,谢廖沙,是能够温柔地恋爱珍惜友情的小青年,并非生性凶狠残忍,但是他知道那些被世界上的寄生虫所驱使的士兵,受了欺骗和唆使,都是怀着野兽般的仇恨来进攻他亲爱的共和国的。他,谢廖沙,为了使人类不再互相残杀的日子尽快到来而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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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柯察金转战祖国各地已有一年。他已经长大成人,也更加强壮了。他在艰难困苦中锻炼成长,有两次不得不离开部队。第一次是因为腿部中枪受了伤,第二次是在严寒的一九二○年二月得了伤寒。斑疹伤寒给第十二集团军各师团造成的死亡比波兰军的机枪还要厉害。这个军当时部署在非常广阔的地带,几乎横跨乌克兰整个北部地区,阻挡波兰白军向前推进。

现在,他这一团正占据着基辅以南卡扎京—乌曼支线上的弗隆托夫卡车站附近的阵地。前期战斗第十二集团军损失重大部分业已瓦解,在波兰军猛烈攻击下被迫向基辅退却。无产阶级共和国调兵遣将,准备给那些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波兰军毁灭性的打击。身经百战的第一骑兵军已迅速从遥远的北高加索向乌克兰调动,四个师在军事史上前所未有的长途行军,陆续向乌曼推进,在离我军前线不远的后方集结。这是恐怖的一万六千五百把战刀和一万六千五百名骁勇骑士!

红军最高统帅部和西南战线指挥部,竭尽全力小心翼翼地严守这支庞大的骑兵部队正在集结的秘密,不让波兰毕苏斯基分子事先察觉这项尚处于准备阶段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斗部署。乌曼前线停止了一切积极的军事行动。

篝火暗红色的火舌抖动着,黄褐色的烟柱在不住地盘旋上升。蠓虫躲避着浓烟,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战士们稍稍离开火堆,围成半圆形坐着。在篝火的映照下,他们的脸现出古铜色。突然,狡猾的火舌从燃烧着的木柴下面往上一蹿,舐了下正低头看书的保尔乱蓬蓬的头发,他慌忙把头一闪,嘟哝着说:“呸,真见鬼!” 大伙笑起来,什么书看得入了迷,连火烧着了都不知道。“柯察金,把你看过的给我们讲讲吧。”“还是让保尔挑几段精彩的给我们念念吧。”“念吧,保夫鲁沙,念吧!”周围的人一起喊起来。保尔把马鞍搬到火堆跟前,坐了上去把书放在膝盖上。“同志们,这本书叫《牛虻》” ……

当团长普兹列夫斯基和政委一起悄悄走近时,他看见十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念书的人。“同志们,你们好!”他大声喊道,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走到坐着的战士们跟前,大家热烈地欢迎他。政委还骑在马上到别处去了。普兹列夫斯基对保尔说:“继续念吧,我也听听。”保尔念完了最后几页,把书放在膝盖上,沉思地盯着火焰。有好几分钟谁也没说一句话,所有的人都被牛虻的死感动了。普兹列夫斯基抽着烟,听战士们交流感想,大伙赞赏牛虻执着的信仰和坚强,英雄就是这样产生的;抨击队伍中那些腐败软弱分子,死的很不光彩。这些骑兵侦察员们睡觉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普兹列夫斯基头枕着马鞍,也睡着了。只有政治指导员克拉麦尔还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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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第一军正在附近集聚,肯定要大干一场。保尔向指导员申请要调到骑一军去,可是克拉麦尔断然反对:“不行,你把纪律看成了什么?保尔,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无政府主义。你要怎样就非得怎样不可。但是我们的党和共青团是建立在铁的纪律上面的。党高于一切。因此,每个同志不是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而是什么地方需要,就到什么地方去。普兹列夫斯基不是也拒绝了你的要求吗?那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保尔轻声而坚决地说:“你说的都对,不过我还是要转到布琼尼的骑兵队去。我去定了。”第二天晚上,在篝火旁边已经看不到保尔的影子。

在邻近的一个小村子场地上,布琼尼骑兵军战士们聚在一起娱乐,围成一个大圆圈跳土风舞。穿着红色宽裤子的骑兵绕着圈子跳起狂热的果拍克舞,可是手风琴不合拍地的乐声,跳舞者的脚步乱了。“唉!真可惜,阿法纳西·库利亚勃科被马赫诺匪帮砍死了。”一个晒得黝黑的士兵惋惜地说,“他的手风琴拉得真好,他是骑兵连的排头兵。可惜他死了。他是一个好战士,也是一个好手风琴手。”保尔也在那儿,听到最后这句话,就挤到炮车跟前,把手放在手风琴的风箱上。手风琴马上不响了。“你干什么?”拉手风琴的青年人瞟了他一眼。跳舞的人也立刻停住了,周围传来不满的喊声:“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拉?”保尔伸手握住手风琴的皮带说:“给我,让我试一试。” 那个青年半信半疑地看了看这位陌生的红军战士,犹豫不决地把皮带从肩上卸下来。

保尔按老习惯把手风琴放到膝盖上。然后,他使劲地一拉,波浪式的风箱像扇子一样展开了,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一滑,立刻奏出了欢快动听的舞曲,“喂,小苹果,你往什么地方滚啊?落到省肃反委员会手里,你就别想回来啦。” 骑兵们随着熟悉的节拍跳了起来。如同飞鸟展翅,扬起双手飞快地绕着圈子,做着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两手一上一下地拍打着皮靴筒膝盖后脑勺前额,接着又用手掌把靴底拍得震天响,最后是拍打大张着的嘴巴。手风琴不断地用琴声鞭策和热情奔放的旋律驱赶,于是,舞者双腿轮番伸展,像陀螺似的飞速旋转起来,同时气喘吁吁地喊着:“嘿,哈!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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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年六月五日,经过几次短促而激烈的战斗,布琼尼骑兵第一军突破了波兰军防线,并绕过敌军准备反攻的据点,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波军后方,捣毁了他们多个后方基地,准备向波军的基辅集群发起猛攻。骑兵第一集团军司令从俘虏的口供中了解到,在日托米尔驻扎着波军一个集团军司令部,于是决定攻克日托米尔和别尔季切夫这两个重要的铁路枢纽和行政中心,他们不知道连战线司令部也驻扎在这里。六月七日拂晓,骑兵第四师开始向日托米尔进发。保尔在一个骑兵连顶替已牺牲的库利亚勃科成为排头兵,战士们舍不得放走这么出色的手风琴手,集体要求把他编进这一连。

队伍打到日托米尔附近的时候,骑兵们摆开扇面似的阵形,快马加鞭向城门冲去。银色的军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大地在呻吟,战马喘着粗气,战士们立在马镫上飞驰,马蹄下的大地急速地向后闪去,一座到处是花园的大城市迎面扑来。红军骑兵飞也似的驰过郊区的花园冲入市中心,“杀啊!杀啊! 像死神一样令人恐怖和胆寒的喊杀声在空中震荡。惊慌失措的波军几乎没有进行像样的抵抗,守备部队正在土崩瓦解。

保尔伏在马背上飞速前进,一名战友骑着细腿黑马与他并肩疾驰,毫不手软地挥起军刀,劈倒一个来不及举枪瞄准的波兰兵。马蹄猛踩着石子路面,嘚嘚的响声连成一片。在前方十字路口的正中央冒出一挺机枪,三个身穿蓝色军服头戴四方军帽的波兰士兵正弯腰守着它。另外还有一个军官,看见红军骑马冲过来,就举起了毛瑟手枪。

冲在前面的战友和保尔都勒不住马了,只能直直向死神的爪子——机枪冲过去。那军官朝保尔开了一枪,但是打偏了,子弹像麻雀似的嗖的一声从他的脸旁擦过。战马的胸脯把这个中尉撞飞了,他仰面朝天倒下去,脑袋撞在路面的石头上。就在这一刹那间,机枪颤动着发出野蛮的嘶吼,战友就像被数十只大黄蜂蜇着似的,连人带马一起摔了出去。保尔的马猛地扬起前蹄,惊地嘶鸣起来。但是它立刻驮着保尔,跃过战友的尸体,冲到机枪旁边的波兰兵跟前。于是,军刀在空中画了个闪着寒光的弧形,向一个蓝色四方帽劈下去。保尔的军刀又高高举起,刚要砍另一个脑袋,失控的马却蹦到路旁去了。这时骑兵连的人马像一股奔腾的山洪,向十字路口直冲过来,几十把军刀在空中闪烁。

红军从城里监狱救出五千零七十一名布尔什维克和两千名被俘红军政治工作人员。骑兵师的战士们觉得,这七千多名同志得救比任何战利品任何胜利都可贵。一个脸黄得像柠檬的被释放的囚犯,喜出望外地跑到保尔面前,他是家乡谢佩托夫卡镇的排字工人萨穆伊尔·列赫尔。萨穆伊尔讲起保尔离开后那里发生的悲惨事件——

“一天深夜,我们一下子全给逮捕了,是一个无耻的叛徒出卖了我们。” 二十多人好多是保尔认识的,其中有瓦莉亚,才17岁的县里女孩罗莎等五个年轻人。匪徒们残酷地折磨这些人,瓦莉亚和罗莎第一天就被强奸了。那帮畜生,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她们被拖回牢房的时候,都已经半死不活了。罗莎回来以后就不住嘴地说胡话,几天后就完全疯了。那些禽兽说她装疯卖傻,每次提审都毒打她一顿。她被枪毙的时候,模样真吓人。脸给打成了紫黑色,两眼发直,样子完全像个老太婆。

瓦莉亚直到最后一刻都表现得很好,死得都像真正的战士。她做的是最危险的工作——负责跟策反的波军司令部的报务员保持联系,还经常到县里做联络工作。军事法庭判决瓦莉亚和另外两个同志绞刑,其余的全部枪毙。策反的波兰兵,一个年轻的班长,叫斯涅古尔科,是个报务员,战前在洛济当过电工。他被判处枪决,罪名是背叛祖国和在士兵中进行共产主义宣传。他没有要求赦免,判决后二十四小时,就被杀害了。

“他们传瓦莉亚到法庭上去做证。她回来跟我们说,斯涅古尔科承认他进行过共产主义宣传,但是断然否认他背叛祖国。他说:‘我的祖国是波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是的,我是波兰共产党党员。我当兵是被迫的。我一向所做的工作,不过是帮助那些跟我一样被你们赶到前线的士兵睁开眼睛。你们可以为了这个绞死我,但是我从来没有背叛自己的祖国,而且永远都不会背叛。只是我的祖国跟你们的不同。你们的祖国是地主贵族的,我的祖国是工人农民的!我深信,我的祖国一定会成为一个工农大众的国家,而在我的这个祖国里,绝不会有人说我是叛徒。”

行刑前。两个由乡下捉来的女共产党员,是一对亲姐妹,互相紧紧地拥抱着,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斯捷潘诺夫是从县里给抓来的,他年轻力壮,像个大力士,被捕时曾打伤了两个宪兵。这时他坚决地对姐妹俩说:‘同志们,别流泪!要哭就在这儿哭,到外面可别哭了。咱们绝不能让那些吸血的恶鬼得意。他们反正是不会放过咱们的。咱们终究一死,那就应该死得从从容容。咱们谁也不能跪下。同志们,请记住,死也要死得英勇!”

敌人用枪托把政治犯赶到监狱的院子里,每四人一排,然后打开大门押到大街上,一齐站在绞架跟前,目睹自己的同志被绞死,然后再枪毙。最后,绞刑犯押来了,瓦莉亚站在中间。她实在衰弱得走不动了,那两个同志搀扶着她。不过,她还是竭力想自己走。她记住了斯捷潘诺夫的话:“死也要死得英勇。”

匪徒军官显然不愿意看到他们挽着胳膊走,用力推了他们一下,瓦莉亚顶了一句,一个骑马的宪兵立刻扬起鞭子,朝她脸上狠狠地抽了一下。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个妇人好像是瓦莉母亲亚凄厉的惨叫起来。她呼天抢地,不顾一切竭力要挤过警戒线,冲到三个人跟前。但是她被抓住拖走了。他们走近绞架的时候,瓦莉亚唱起了《华沙革命之歌》,那两个同志也和着她唱。宪兵用马鞭疯狂地抽打他们,但是他们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宪兵把他们打倒在地,像拖口袋一样拖到绞架跟前,匆匆忙忙念完判决书,就把绞索套在他们的脖子上。这时,我们一起唱起了《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匪兵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一个匪兵用枪托把支着平台的木桩子推倒,三个同志就全让绞索给吊了起来……

我们九个人站在墙根等着挨枪子儿的时候,匪官宣读了判决书,说将军大人开恩,我们死刑改为二十年苦役,其余十七位同志还是给枪毙了。尸体整整吊了三天,匪兵站在绞架旁边日夜看守着。第四天,三个人中最重的托鲍利金同志的绞索断了。他们才把另外两个人也解下来,就地掩埋了。但是绞架一直竖在那儿。我们被押到这儿来的时候,看见绞索还在绞架上悬着,还在等待着新的牺牲者。

萨穆伊尔停止了述说,目光呆滞看着远方。沉浸悲愤的保尔没有觉察到他已经讲完了。

街上吹起了震耳的集合号,在大街上,骑兵正押着波兰俘虏走过。团政委站在监狱门口,在阵地记事册上写了一道命令。他把字条交给矮壮的骑兵连长,说:“安季波夫同志,你拿着这命令,派一个班,把俘虏全部押解到诺沃格勒—沃伦斯基。受伤的要给包扎好,抬到车上,也往那个方向运。送到离城二十俄里的地方,就让他们回去吧。我们没有工夫再管他们了。注意,不许粗暴地对待俘虏。” 保尔跨上战马,回过头来对萨穆伊尔说:“你听见没有?他们绞死我们的同志,而我们却要把他们送回自己人那儿去,还不许粗暴地对待!这怎么办得到呢?”团长回过头来盯了一眼,保尔听到坚决而严肃的话:“虐待解除了武装的俘虏是要枪毙的。我们不是白军。” 保尔策想起了苏维埃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命令,不准虐俘全体人员负有责任,不在红军军旗上染上一个污点。“不要染上一个污点!”保尔微微抖着嘴唇哼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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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第一军继续战斗,排山倒海连续进攻,波兰军溃不成军一路败逃。有一天,旅长派保尔到停着装甲列车的车站去送公文。他的马跑上了路基,找到指挥员交上文件,“这是旅长的命令。请在公文袋上签个字。” 指挥员把公文袋放在膝盖上,开始签名。在火车头那边有一个人正在加油,保尔只能看到他宽阔的后背和他皮裤口袋里露出来的手枪柄。

指挥员签好文件还给保尔。保尔抖抖马缰绳,正准备回去,那个加油的人正直起身子,转过脸来。一瞬间,保尔惊得像被大风刮倒似的一下子跳下了马,喊道:“阿尔青,哥哥!” 满身油垢的阿尔青认出保尔,像大熊一样抱住弟弟:“保尔!你这小坏蛋!原来是你啊!”他喊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装甲车指挥员惊讶地看着这一场面,炮车战士们都高兴地大笑起来,说:“瞧,兄弟俩喜相逢了。”

八月十九日,在利沃夫地区的一次激战中,师长牺牲了。消息传来保尔浑身一震,列图诺夫,他英勇的师长,牺牲了!怒火袭上保尔心头,“砍死这些野兽!砍死他们!砍死这些波兰小贵族!他们杀死了列图诺夫!”他狂怒地扬起马刀,不顾一切劈杀了一个穿绿制服的波兰兵。由于师长的死,全连燃起了复仇的怒火,把波军的一个排杀了个精光。波军的大炮开火了,榴霰弹在空中爆炸,向四周散布着死亡。一团绿火像镁光似的在保尔眼前一闪,耳边响起了一声巨雷,烧红的弹片灼伤了他的脑袋。大地可怕地旋转起来,缓缓地向一旁斜下去。保尔像一捆稻草似的被甩离了马鞍,越过马头,重重地摔倒在地。刹那间,黑夜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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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更,第九章节

昏迷了整整十三天之后,保尔终于苏醒了。他那年轻的身体不肯死,体力在慢慢地恢复。只是他的头固定在石膏箱里,沉甸甸的,丝毫动弹不得。不过身体的感觉已经恢复,甚至连手指也都能屈能伸了。他被送来医院时,随送的救护诊书团证战士证和奖证,还有一张显然是他亲笔写的字条:拜托诸位同志,如果我牺牲了,请通知我的家属:谢佩托夫卡城,机车库钳工阿尔青·柯察金。

医生检查了柯察金的伤情:炮弹弹片击伤头部,伤口很深,颅骨穿透,造成整个头部右侧麻痹,右眼出血,眼球发肿。主治的老医生想摘除他的右眼以免发炎,年轻女医生劝他,只要还有希望消肿,暂时先别做这个手术。他同意了。女医生体会爱美的年纪,要是小伙子能活过来,为什么要摘除右眼,让他破相呢?他太年轻了,应该很怜惜他,尽一切努力把他从死神手中夺回来。

保尔的伤最重,昏迷中经常说胡话,老医生说他活不过来了,老爷子生气地嘟哝着说:“我真不懂,几乎还是个娃娃呢,部队怎么就把他收下了?这真叫人气愤。” 换药的时候,保尔那惊人的忍耐力使医生都感到吃惊。在类似情况下,一般人常常不断地呻吟或是发脾气。他却一声不吭。每次给他伤口涂碘酒的时候,他都把身体挺得像绷紧了的弦。他时常疼得晕过去,但是从来也不哼一声。要是他也呻吟了,那一定是他昏迷了。

保尔好起来了,来了两个姑娘要见柯察金。她们中很漂亮的是冬妮亚,这名字医生很熟悉——柯察金说胡话时常常喊着她,她们进去见了保尔。两个姑娘一到探视日就来看他。

十月十四日,保尔出院了。他眼睛上的绷带已经解掉,只有额头还包扎着。他的右眼瞎了,不过表面上看来还是正常的。从八月十九日负伤至今五十五天,保尔顽强的意志和生命,走出濒死危机康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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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出院之后,一开头住在冬妮亚寄居的布拉诺夫斯基家里。他想吸引冬妮亚参加他们的工作,邀请她参加全市的共青团大会,她答应了。然而因为冬妮娅按习惯出门打扮得漂亮别致,在俱乐部穿着褪了色的制服或短上衣人们中显得格格不入,保尔感到十分难堪。同志们都把她看作外人,她也故意用挑衅轻蔑的目光看着大伙儿。

一位团书记潘克拉托夫把保尔叫到一边。不客气地看了看保尔,又瞟了冬妮亚一眼,说:“那位漂亮的小姐是你带来的吧?”“是我。”保尔生硬地回答。“哦——”潘克拉托夫拉长声音说,“她的样子可不像咱们的人,倒像资产阶级。怎么能带她到这里来?” 保尔的太阳穴不住地跳动,他说:“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把她带来了,懂吗?她对咱们并无敌意,至于在穿戴上,确实有点儿问题,但是你总不能光凭穿戴来判断一个人吧。我也懂得什么人才可以带到这儿来。你用不着故意挑刺儿,潘克拉托夫同志。” 当然他也明白团书记代表了大家的看法,不由对冬妮娅一肚怨气,“早就跟她说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出风头呢?” 那天晚上,他俩的友谊出现了裂缝。又有了几次不愉快的交往,冬妮亚自我中心观念越来越让保尔觉得难以容忍,保尔痛苦惊讶那以为很牢固的友谊在渐渐淡漠。最终他们两个都清楚,感情的最后破裂已不可避免。

他们作了最后的交谈。在秋叶满地的公园,冬妮亚看着金黄色的夕阳,满腹忧伤地说:“难道我们的友情真的会像这落日的余晖一样暗淡消失吗?” 保尔看着她低声回答,对她曾经的深爱,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保夫鲁沙了,自己首先是属于党的,其次才是属于她和亲人的。如果可以再爱,她必须跟革命阶级在一起。冬妮亚悲伤地注视着碧蓝的河水,两眼噙满泪水。保尔望着她那熟悉的侧影和她那浓密的栗色头发,不禁对他曾经那么疼爱又那么亲近过的姑娘产生了一股怜悯之情。

小官僚家庭优渥的家庭地位养成冬妮娅的观念意识,不会长久维持清纯少女超越阶级隔阂对一个普通工人的个人爱情,受尽阶级欺压的保尔也不再单纯少年爱着优裕小姐,纯真的爱情在时代的阶级对立中渐渐销蚀,令人无奈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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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意外在街上的省肃反委布告看到主席朱赫来签名,找到他办公室相见,两人都很惊喜。朱赫来被炮弹炸去了一只胳膊。他们当时就把工作问题谈妥了。朱赫来说:“你暂时还不适宜上前线。你就在这儿跟我一起搞肃清反革命的工作吧。你明天就来上班。”

同波兰的战争结束了。已经打到华沙城下的红军,远离大后方人力物力消耗殆尽,无力攻破波军最后防线,撤了回来。波兰人把这称作“维斯瓦河上的奇迹”。成立波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理想未能实现。

保尔没能回家看望亲人,因为谢佩托夫卡又被波兰军占领了,成了波乌临时分界线。和平谈判已经开始。保尔没日没夜地在肃反委员会工作,完成各项任务。他就住在朱赫来的房间里。对波兰白军占领谢佩托夫卡,保尔非常担忧。他对朱赫来说:“怎么办呢,费奥多尔,要是就这样停战的话,我母亲不是要留在国外了吗?” 朱赫来安慰他说:“也许,边界会沿哥伦河划分,这样一来,谢佩托夫卡还在我们这边。很快就可以知道结果的。”

许多师团由波兰前线调往南方。当共和国把所有力量集中在北方波兰前线的时候,弗兰格尔匪帮趁机从克里米亚的老巢爬了出来,沿着第聂伯河北上,逼近了叶加特林诺斯拉夫省。对波兰战争结束,国家就把军队调往克里米亚半岛,以摧毁这个反革命巢穴。

列车满载着士兵车辆锅灶和大炮,经过基辅驶向南方。保尔参加铁路肃反委员会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列车像水流一样不断地涌来,造成堵塞。各个车站都挤得水泄不通,常常由于腾不出一条线路而使整个交通中断。收报机不断收到最后通牒式的电文,命令给某某师让道。各个部队的指挥员都闯进来,一面挥动着手枪,一面要求根据某某集团军司令员所发的某某号电令,首先发走他们的列车。他们谁也不愿意听调度说“这是办不到的”,纷纷嚷着:“不管怎么样,你们也得让我们先开。” 然后就是一场可怕的争吵。遇到特别复杂的情况,就赶紧把朱赫来找来。他那沉着冷静的态度,坚决不容反驳的语气,总能迫使他们把挥舞着的手枪重新插回枪套里去。于是,气势汹汹眼看就要开枪动武的双方安静下来等着调节。铁路肃反委员会就是负责处理这种“堵塞”情况。

肃反委员会繁重的工作损害了保尔的神经。他经常头疼得像针扎一样,可是还得站到月台上去。有一天,他突然看见谢廖沙坐在一列满载着弹药箱的敞车上。谢廖沙一下子就跳下车来扑向他,差点儿把他撞倒。谢廖沙紧紧地抱住他说:“保尔,你这鬼家伙!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两个朋友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从他们分手以来,经历过多少事情啊!他们相互提出一串问题,可不等对方回答,自己又说开了。他们甚至连汽笛声都没有注意,直到列车缓缓地启动了,才松开紧搂着的胳膊。多么舍不得啊!刚刚相见就得分别。火车速度渐渐加快,谢廖沙沿站台跑着向好朋友喊了句什么,一把抓住车厢门把手,车上许多只手立刻把他拽了上去。保尔呆呆地站在那儿目送着,这时他才想起,谢廖沙还不知道姐姐瓦莉亚牺牲的消息,谢廖沙一直没有回过家乡谢佩托夫卡,而保尔在意外见面的惊喜中,竟完全忘记了把这件事告诉他。保尔暗想他不知道也好免得一路上心里难过。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就是和谢廖沙的最后一次见面。此时站在车顶上挺起胸膛迎着秋风的谢廖沙也没有料到,死神正在向他逼近。一个星期后,第一次投入战斗,远处飞来一颗流弹击中谢廖沙,他倒在了乌克兰秋天的原野上。

肃反委员会的紧张工作严重地影响了保尔尚未恢复的健康。他的头痛病经常发作,终于在连熬了两个通宵之后晕倒了。他去找朱赫来,说这儿比前线还紧张,这两天把自己累垮了,想去铁路工厂干老本行。朱赫来关切地说,都是自己的错对保尔关心不够。谈话后,保尔拿了一封介绍信来到共青团省委会,请团省委另外安排他的工作。

省团委工作人员给保尔先介绍省粮委不成,再推介码头宣传站可以领头等口粮那可是好地方,保尔打断说:“我想到铁路上去,进铁路工厂。” 那人惊疑地看了看他:“进铁路工厂?嗬……那儿可不需要人。这么着吧,你去找丽达·乌斯季诺维奇同志。让她给你安排一下。” 和那个肤色黝黑的姑娘简短地谈了一会儿就决定了,保尔到铁路总厂担任不脱产的共青团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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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里米亚半岛通往大陆狭窄的地峡上,白军重建了戒备森严的要塞。邓尼金白军被红军击败后后,其残部聚在弗兰格尔统辖下,躲在克里米亚袭击苏维埃乌克兰。一个阴雨连绵的秋夜,红军在寒冷海水中秘密涉渡锡瓦什浅湾,要绕过要塞从敌人背后发起攻击,伊凡·扎尔基就是这些战士中的一个。他小心翼翼地把机枪顶在头上,涉水前进。天刚亮,涉过锡瓦什湾红军登陆发起进攻,伊凡·扎尔基是最先爬上石头岸的战士中的一个。空前残酷的血战开始了,白军的骑兵像狂暴的野兽一般扑向正在登陆的红军战士。扎尔基操控机枪不停地喷射着死亡的子弹,一次又一次狂热装着子弹盘,人马成堆地倒在密集的弹雨中。几百尊大炮怒吼着,千百颗炮弹刺耳地呼啸着划过长空,爆裂成无数的碎片,散布着死亡。大地被炸得开了花,泥土飞上半空,黑烟遮天蔽日。要塞打下了,克里米亚大门大开,红色的怒涛涌进了克里米亚。红军第一骑兵军各师团在这最后一次的进攻中大显神威。白军失魂落魄挤上离港的轮船,逃往海外。共和国颁发了金质的红旗勋章。勋章佩戴在战士们褴褛的制服上,机枪手共青团员伊凡·扎尔基的胸前也挂上了这枚勋章。

跟波兰的和约签订了,正如希望的那样,谢佩托夫卡依旧属于苏维埃乌克兰。一九二○年十二月一个飘雪的早晨,列车载着保尔回到他熟悉的故乡。听到敲门声保尔母亲说了声“请进”。一个满身披着雪花的人出现在门口,她认出了亲爱的小儿子的脸,当即双手捂住胸口,喜欢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那瘦小的身子紧贴在儿子胸前,不停地吻着他的脸,幸福的热泪滚滚流淌。三天后半夜里,阿尔青背着行军包走进了这间小屋,柯察金的一家人又团聚了。兄弟俩经历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现在又都平安归来了…… 阿尔青还是干老本行。保尔在家里住了两个星期后回到基辅,那里的工作正等着他。

共青团铁路区委员会新调来一位书记,他就是伊万·扎尔基。保尔在书记办公室见到他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勋章。对这次见面,保尔一时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多少还是有些同龄人间的妒忌吧。扎尔基是红军的英雄。正是他,乌曼战斗一打响就立下了头功。他英勇善战屡建奇功,在部队里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扎尔基当上了区委书记,成了保尔的顶头上司。扎尔基把保尔当作老朋友,友好地接待了他。保尔对内心一闪而过的妒意感到羞愧,也热情地同他握手问好。

他们在一起工作很协调,成了大家都知道的好朋友。在共青团省代表会议上,铁路工人区团委有两个人当选为省委委员——保尔和扎尔基。保尔向厂里要了一小间住房,保尔、扎尔基等四个团干部搬了进来,组成了一个公社。他们白天忙于工作,总要到深夜才回到这里。

党要推出新政策的消息传到了共青团省委,团省委内出现了分歧。保尔怀疑政策精神心情沉重。一位工长共产党员叫住保尔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要让资本家东山再起吗?听说还要开商店,大张旗鼓地做买卖。这倒好,打啊打啊,打到最后,还是老方一帖。” 保尔没有回话,可心头越发疑虑了。

他不知不觉中站到了党的对立面,在共青团省委全会上的第一次发言就引起了激烈的争论,会场上马上形成了少数派和多数派。接下来的日子,各级党团组织都加入了辩论,争吵到了白热化。保尔一伙强硬地坚守自己的立场,共青团省委书记阿基姆同丽达一起找他们个别谈心,做他们的工作。保尔粗暴直言不讳,我弄不懂那些高深的理论,但有一点我明白:新经济政策是对我们事业的背叛,你们大概甘愿给资产阶级当奴才吧?那就悉听尊便。阿基姆火冒三丈,“保尔,你可要明白你都讲了些什么?你是在侮辱我们的党诽谤党。你狂热地固执己见,不想弄明白最简单的道理。如果继续执行战时共产主义政策,我们就会葬送革命,就会给反革命分子以可乘之机,煽动农民来反对我们。你不愿意理解这一点。既然你不打算用布尔什维克的方式来探讨解决问题,反而以斗争相威胁,那我们只好奉陪。看来,我们在你们身上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两个人分别的时候反目成仇。

在全区党员大会,来自中央的工人反对派代表发表演说,保尔接着发言激烈尖刻指责党背叛革命事业。第二天,团省委召开紧急全会,决定免除保尔等四名同志的团省委委员职务。保尔同扎尔基不说话了,他们分属两个不同阵营。斗争深入发展,保尔又被开除出区委会,撤销团支部书记,此举引起轩然大波,有二十来个人交出团证宣布退团。最后,保尔和他的追随者一起被开除出团。

扎尔基离开公社,搬走了。保尔生活脱离了常轨,心情异常压抑。善于钻营又自命不凡目空一切,保尔一向很讨厌的砖瓦厂团支书,趁机挑拨保尔与支持党的同志们关系,他的卑劣激起保尔的怒火,抓住他胸襟摇晃,“哼!你在跟谁说话?连你也钻进了反对派?这帮浑蛋都该枪毙。” 他挣脱开跑了,保尔愤怒地看着他背影,懊恼地想 “瞧瞧吧,都是些什么人赞成我们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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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院里上下六层都挤满了人,全市党团组织的联席会议将在这里召开,要对党内斗争进行总结。人们纷纷议论着,今天将有一批工人反对派的成员返回到党的队伍里来。大厅前排坐着朱赫来、丽达和扎尔基,他们也在谈论着这个话题。省委决定,只要他们检讨错误,愿意回来,欢迎所有人归队,要营造一种同志式的氛围。同时为了表示党对归队同志真诚态度的信任,将在即将召开的省代表大会上重新吸收柯察金同志参加团省委。

会议开始,省党委做了报告后,共青团内反对派的代表柯察金同志发言。宽敞的大厅和五个楼层都鸦雀无声,人们在企盼着。保尔上台默默地站了几秒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接着对全场响亮地说起来。革命烈火点燃我们,共和国取得胜利,消灭乌合之众的敌人。我们年轻一代和你们阅历丰富的老同志一起,被这烈火席卷着,在我们伟大坚强党的旗帜指引下艰苦卓绝的战斗。我们两代人,曾一同在疆场浴血奋战。今天,我们两代人又一起聚集在这里。你们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而我们作为你们的战友,却制造动乱来反对自己的阶级,反对自己的党,破坏党的钢铁纪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们经受住革命烈火的考验,却险些背叛了革命。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我们过去所受的教育,使我们对资产阶级怀有刻骨的仇恨,所以把新经济政策视为反革命。其实党向新经济政策的过渡,是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进行斗争的一种新形式,可我们却把这种过渡看作是对无产阶级利益的背叛。而在老一辈布尔什维克一些人也起来反对党的决定,我们曾跟随他们前进,认为他们是真正的布尔什维克革命家,因而我们就更加有恃无恐执迷不悟。显然,单有热情对革命忠心耿耿是不够的,还要善于理解大规模斗争中极其复杂的策略和战略。可惜我们刚刚才弄明白这一点。连领袖的名字,引导我们国家走上一条新道路的列宁同志的名字,都未能使我们有所收敛。

同志们,这些日子对我们来说是沉痛的。我们和自己的同志斗,把矛头指向自己的党,搞这种党内斗争会有什么结果?我最亲爱的人,我的启蒙老师,以自己的英勇无畏和坚定不移精神赢得我深深敬重的人,我在肃反委员会工作时的老首长朱赫来,干脆对我说,“那我们就把你们当作反革命抓起来枪毙。当心点儿,保尔,你已经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了。再跨出一步,你就到街垒那边去了。”

我无法忘记他说的这番话。被开除出组织的时候,我们每个人才开始懂得,什么叫政治上的死亡,是的,是死亡。因为离开了党,我们无法生存。我们重新回到党的怀抱,我们以工人的朴实对党说,请还给我们生命吧。我们永远不会再离开无产阶级的队伍,要把一切都要献给我们伟大的党。党也对我们敞开大门,我们又回到了你们中间,回到了我们这个坚强有力的大家庭里。我们一起重建这个满目疮痍贫穷饥饿的国家,重建用我们的朋友和同志的鲜血换来的国家。我们一定胜利!

保尔激动得说不下去了,他浑身颤抖着,走下了讲台。人们被震撼了,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整个剧场沸腾了。保尔向侧门走去,但他双眼模糊,看不清台阶。一股热血涌向头部。他急忙一把抓住旁边沉重的天鹅绒帷幕,才没有摔倒。一双手稳稳扶住了他,熟悉的话音在耳边轻轻说:“保夫鲁沙,朋友,把手伸给我,同志!我们牢固的友谊今后再也不会破裂了。” 剧烈的头痛使保尔差点儿失去了知觉,但是他仍然聚集起力量,回答扎尔基说:“伊万,我们还要一道生活,一道大踏步并肩向前。”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把它们掰开。使他们团结在一起的已不仅仅是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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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更,第十章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两部各九章,本续应为第二部第一章,但用了连续章节号,便于连读 )

布尔什维克党注重工农党员革命理论学习,丽达成为学习小组保尔的指导员。不知为什么,听说朱赫来要调到军区特勤部工作。

省委决定委派丽达代表省委出席一个县的团代表大会,还派保尔当她的助手。今天他们必须乘车出发,可这相当不容易。车次太少,车站由一个掌握全权的交通管制五人小组控制。没有该小组的通行证,任何人别想进站。小组执勤人员,严把所有进出口。列车上挤得水泄不通,最多只能带走十分之一急于乘车的旅客。可是谁也不愿意等下一趟车,因为说不准一等又是好几天。数千名旅客冲到进出口,企图冲向那难以挤上的绿色车厢。这些日子,车站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包围着,有时还闹到扭打的地步。

保尔先到车站等着丽达。丽达过来时,她身着神态散发的气息,保尔莫名地用异样好奇心打量着,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审视着他这位同志兼老师。保尔第一次意识到,丽达不仅是共青团省委会的委员,而且也是……不过他一觉得自己竟出现这种“荒唐”的念头,马上自责起来。

两人走过检票口,拼命地挤着却进不了月台。可保尔熟悉这里,他领着丽达穿过行李房,走进月台,好不容易才挤到四号车厢跟前,只见一大堆怒气冲冲举着乘车证的人拥堵在车门口,一个满头大汗的肃反委员会工作人员重复着无数次同样的话:“告诉你们,车厢里早已挤得满满的了。车厢之间的连接处和车顶上是不准站人的,这是命令。” 每一节车厢的前面都是一片拥堵吵骂声。用通常的办法乘上这趟车是不可能了,上不了车他们就赶不上团代会了。

保尔把丽达叫到一旁,让丽达把皮夹克脱给他,他接过丽达的皮夹克穿上,把手枪往兜儿里一插,故意把枪柄露在外面。他走到车门,毫不客气地把旅客推开,一把抓住了车门把手。“喂,同志,你到哪里去?”保尔回头看了肃反执勤人员一眼,不容置疑的说:“我是军区特勤处的。现在要检查一下车上的人是否都持有五人管制小组发的乘车证。” 执勤人员朝他外露的手枪柄瞥了一眼,用袖口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冷冷地说:“好吧,只要你挤得上去,你就检查好了。”

他用胳膊肩膀,甚至拳头给自己开路,竭尽全力往里面挤。有时还得伸手抓住上层的铺位,身子悬空,从别人的肩膀上荡过去。他挨了数不清的责骂,不过总算挤到了车厢中间,却一脚踩到一个胖女人膝盖上,“你这个挨千刀的,究竟打算往哪儿闯?”她朝他破口大骂。所有的铺位上,都塞满了铁桶、箱子、布袋、竹筐子,车厢里闷得人喘不过气来。保尔要查胖女人乘车证,旁边有人叫来一个身高体壮胸脯前长满了毛的家伙,瞪起一对牛眼睛问保尔:“为什么找人家妇女麻烦?查什么票?” 上铺耷拉下八条腿,腿的主人们勾肩搭背地坐在上面,非常神气地嗑着瓜子。这显然是一帮见过世面经常在铁路上来往倒腾的投机商人。

保尔没有工夫搭理他们,先把丽达接上车来要紧。他想打开车窗,拿开碍事的箱子时被人骂着从上铺用脚踹了后背一下,保尔默默忍了这一脚。他咬紧嘴唇,打开了窗子。他请旁边一位乘车工人让开点,又把一只铁桶挪开点儿,腾出地方,站到车窗跟前。丽达早就在车窗外面等着了,赶紧把旅行袋递给他。保尔把旅行袋往那个胖女人膝盖上一放,探出身子抓住丽达的手,把她拉了上来。一个维持秩序的红军战士发现了,还没来得及阻止,丽达已经蹭进了车厢,慢了一步的战士骂了一声走开了。丽达一进车厢,那帮投机商就怪叫起来,弄得她很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只得抓住上铺的把手,站在下铺的边沿上。周围响起一片谩骂声,上铺的一个粗嗓门吆喝:“瞧这个浑蛋,他自己爬上来还不算,还拉进来一个婊子!”又有人尖叫道:“莫季卡,照鼻梁上揍一拳!”周围除了那位工人全是这一帮流氓坏蛋。保尔很后悔把丽达拉到这节车厢里来,但是好歹也得给她找个站的地方吧。他对那位莫季卡说:“公民,请你把东西从过道上挪开,让这位同志站一站。”可是那家伙却骂了句下流话,保尔火冒三丈,“下流坯,等着瞧,回头找你算账!”他勉强抑制住自己,可是头上立刻又挨了一脚。“再给他点儿厉害瞧瞧!”周围的人都一齐恶毒地起哄道。

保尔强压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怎么,你们这些坏蛋投机商,想欺负人?”他好像蹬着弹簧似的,双手用力一撑就蹿上了中铺,抡起拳头猛揍莫季卡那张蛮横的脸,真够劲,那家伙一下子倒栽下来,掉在过道里几个人的头上。接着他又掏枪指着上铺那四个人的鼻子,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坏蛋,统统给我滚下来!要不然,我就要了你们的狗命!” 局面完全不同了。丽达瞪着周围,要是有谁敢抓住保尔,她就准备朝他开枪。上铺立刻腾空了连忙躲到隔壁的车厢去了。

忍不了气的保尔又跳窗下车到铁路肃反委反映了情况,老上级布尔麦斯捷尔下令清查四号车厢,检查结束后,车厢里坐满了新的乘客出差的干部和红军战士。保尔只能在一个上铺角给丽达找了个位,旁边堆满了要送的一捆捆报纸。“行了,咱们凑合着坐吧。”丽达说。他们坐在窄小的角落里,一边议论着刚才那刺激场面,一边狼吞虎咽地啃着带的面包和苹果。

丽达非常疲倦,头枕着旅行袋打起盹来。保尔坐在铺位的边儿上,垂下两条腿,抽着烟。他也十分疲倦,但也不能挤着丽达躺一躺。车身猛地一震,丽达惊醒了,看见保尔还坐着,“柯察金同志,请您把资产阶级那一套虚伪礼节抛掉吧,来,您也躺下休息一会儿。”她开玩笑地对保尔说。保尔在她身旁躺了下来,非常舒适地伸直了发麻的双腿。

“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睡吧,你这爱打架的家伙。”她坦然地用一只胳膊搂住他,保尔感到她的头发触到了他的脸。在保尔的心目中,丽达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她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同志,他的政治指导员。可她还是女人,这是他今天在车站上第一次意识到的,丽达的拥抱使他很激动。他感觉到她那均匀的呼吸,她的嘴唇已经离他很近。这使他产生了一种要找到那嘴唇的强烈愿望。不过他终于用顽强的意志克制住了这种渴望。丽达似乎猜到了保尔的感情,她在黑暗中微微地笑了。她早已经历过爱情的欢乐和失去爱人的痛苦。她曾经先后把她的爱情献给两个布尔什维克,可是白卫军的子弹却把那两个人从她手中夺走了。一个是身材魁梧英勇无畏的旅长;一个是长着一双明亮的蓝眼睛的青年。车轮有节奏的响声很快使保尔入睡了。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被汽笛的吼叫声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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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调到团省委工作,虽然还想坚持理论小组学习,身兼数职的丽达却不常有时间了。一天,保尔接到丽达电话,约他晚上到她那儿继续学习专题巴黎公社失败原因。晚上,到丽达住处他像往常一样走上楼梯,用拳头敲了一下房门,没等里面应声,就推门走了进去。在丽达那张小伙子们谁也没有权利在上面坐一会儿的床上,正倚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他的手枪、行军背包和红五星军帽放在桌子上。丽达坐在他身旁,紧紧地拥抱着他。他们正兴高采烈地谈着话……丽达喜气洋洋地朝保尔转过身来。那军官推开拥抱着他的丽达,站了起来。“让我来介绍一下,”丽达对保尔说,“这位是……” “达维德·乌斯季诺维奇。”那位军人一面紧握保尔的手,一面不拘礼节地说。“他突然来了,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丽达笑着说。

保尔握手时很冷淡。一种莫名的嫉妒一闪而过。他看见达维德的衣袖上缀着四颗星组成的军衔标志。丽达正想说什么,但是保尔拦住她的话头:“我只是跑来跟你说一声,今天晚上我要赶到码头上卸木材,你用不着等我……正巧你又来了客人。就这样吧,我走了,伙伴们还在楼下等着呢。”保尔突然闯进门来,又突然走了。“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丽达迎着达维德那惊疑的目光,猜测着说。

保尔对丽达的暗恋,他太在意对丽达异常亲密的男性与丽达的关系了,刚才丽达对那位军官就像对丈夫般亲热,极大刺激了保尔一走了之。如果他当时能象离开后这会儿冷静下来,丽达是不是已婚有无丈夫,他会以朋友正常友谊问候交谈,自然就会明白;达维德.乌斯季诺维奇,保尔都没注意到是丽达姓氏,不定是兄弟叔叔呢。保尔倚靠着铁路天桥栏杆,望着道岔上各色信号灯的闪光,眯起双眼想着,贸然失礼还有什么脸面跟丽达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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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铁路工人区,扎尔基、保尔等五个人组织了一个小小公社。他们自己搞到的房子,自己刷洗粉刷油漆,自制木板床枫叶睡垫,钉了搁架摆着一堆书,两只木箱当凳子,另一只大点儿的木箱就成了柜子。大伙搬来了各自的东西,列了一份公社全部财产的清单,现在房间里的一切都归集体所有了。工资口粮和偶尔收到的包裹,一律平均分配。只有武器仍归各人所有。全体社员一致决定:公社成员如果违反取消私有财产的规定并欺瞒同社社员,一律开除出社,又加上一条:并立即驱逐出室。

区共青团所有的积极分子都参加了公社的成立典礼。他们从邻居那里借来了一个大茶炊,又拿出所有的糖精沏茶。喝过茶之后,大家齐声高唱激昂歌曲:歌声传遍四方旗帜在全球飘扬,飘扬,辉煌而明亮,那是我们的鲜血在闪光…… 直到深夜,大家才散去。年轻的欢声笑语惊醒了沉睡的街道。

“静一静,同志们,我一句也听不清!”扎尔基接起电话,朝挤满团区委书记办公室叽里呱啦的共青团员喊。他向保尔招招手:“乌斯季诺维奇同志找你。”说着,他把听筒递给保尔。“我还以为你不在呢。今天晚上我正巧有空,你来吧。我兄弟从这儿路过,顺便来看看我,我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 果真是兄弟!保尔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爱情给人带来多少烦恼和痛苦。难道现在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他不想再被爱情折磨拖累了。

见到丽达,保尔看着她的眼睛,紧紧地抓住桌沿说:“恐怕我以后不能再到你这儿来了。”丽达的睫毛向上颤动了一下,手里那支正在纸上画着的铅笔突然停住了,“为什么呢?” 保尔先说工作紧张没有时间,又直接说丽达教的不明白,自己脑袋笨应另请聪明学生。避开她凝视的目光,不留一点儿余地固执地补充说:“所以,用不着再浪费你我的时间了。”保尔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用脚稍稍挪开椅子,看了看她那低垂的头和在灯光下显得苍白的脸。他戴上帽子,说道:“好吧,丽达同志,再见了!十分抱歉,打扰了你这么多天。这些话,我早就该对你说的。这是我的过错。”

丽达机械地把手伸给他。保尔突然变得这样冷淡,使她大为震惊。她只能勉强地说:“保尔,我不怪你。既然我过去做的不能合你的意,没能使你了解我,那么,今天得到这样的结果,只能怪我自己。” 保尔的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他悄无声息地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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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生活一如既,一场风暴却在酝酿之中。被红军赶到白色波兰境内的彼得留拉残匪,同驻华沙的一些外国使团狼狈为奸,密谋在这里组织一次暴动。城里的工人群众,那些布尔什维克并没有察觉到风暴正在逼近。全城只有五个布尔什维克掌握敌人准备活动的全部内情。

在军区特勤部里,水兵朱赫来已经连续六夜没有合眼了。他是掌握全部情况的五个布尔什维克之一。费奥多尔·朱赫来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猎人,正死死盯住即将扑来的猛兽。敌人决定明天夜里采取行动。而在今天夜里。五个对敌情了如指掌的布尔什维克决定抢先一步。

晚上,一列装甲车没有鸣汽笛,悄悄地开出了车库,随后车库又悄悄地关上了大门。密码电报由直达线路急速发往各地。电报所到之处,共和国的保卫者们都顾不上睡觉,立即行动起来,

为了防止泄密, 省委以研究木柴燃料为名召集各区负责人开会。区团委书记扎尔基来到省委,省委书记办公室的房门紧闭着,里面正在举行的省党委常委紧急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两部军用电话机的电线已经通过气窗接进室内。办公室主任的桌子上架着一挺马克沁机枪,特勤部队的几个机枪手在它旁边忙碌着。走廊上有本市的党团员积极分子在站岗,他们都默不作声。扎尔基在房间里见到了阿基姆、丽达和肃反委员米海拉。丽达还穿着当连队政治指导员时候的装束:头戴红军的盔形帽,身穿草绿色的短裙和皮夹克,皮带上挎着一支沉甸甸的毛瑟枪。“这是怎么回事?”扎尔基惊疑地问丽达。

“这是紧急演习,伊万。我们马上到你们区去,集合地点设在第五步兵学校,各支部开完会就直接到那儿去。最重要的是这个行动不能让别人有所察觉。”丽达对扎尔基说。

从前的士官武备学堂现在已经改为红军第五步兵军官学校。学校大厅里灯光通明,四周的窗户都用帆布帐幕遮挡着。集合在这里的党团员轻松地抽着自己卷的烟,笑谈这次紧急集合的种种规定。谁也没有感到紧张,不过是集合一次,让大家体会一下特勤部队的纪律。保尔也到了。

朱赫来、省委书记和阿基姆一起走进大厅。他们刚刚赶到。大厅里站满了排好队的人。省委书记登上平台,宣布开始重大行动。明天夜里,在这座城市以及在全乌克兰的其他城市,将要发生一场反革命暴乱。现在我们把整个党团组织武装起来,组成第一和第二共产主义大队,配合肃反工作人员和军校学员这两支富有战斗经验的队伍一起行动。军校的队伍已经出发,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领取武器整理队伍。这次行动由朱赫来同志指挥。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今天就制止住明天将发生的暴乱。

一刻钟后,全副武装的队伍已经在校园里集合完毕。朱赫来用眼睛扫视了一遍肃立的队列。在队列前方,并肩站着大队长和政委阿基姆。左面第一中队队伍前,站着中队长米海拉和指导员丽达。他们的身后挺立着肃静无声的共产主义大队。一共三百名战士。朱赫来下达了命令:“出发!”三百名战士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行进。

连夜进行了挨家挨户的搜查。几百个没报户口、证件可疑、藏有武器的人被押解到肃反委员会,由新成立的审查委员会专门进行甄别审查。在有些地方,阴谋分子进行了武力反抗。这天夜里,索洛缅卡大队损失了五个人。而在肃反委员会里,已再也看不见那位共和国的忠实保卫者、老布尔什维克扬·利特克了。暴动被制止了,一场风暴平息了。

但是,新的敌人又在威胁着城市——铁路运输即将瘫痪,饥饿和寒冷将接踵而来。粮食与木材供应成了关键问题。

八、荷花的短文

荷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朵重要花卉,它以其优美的外表和独特的品性深受人们的喜爱。荷花能给人带来无尽的美感和宁静,成为中国文人墨客们创作的灵感源泉。在这篇短文中,我们将探讨荷花的起源、品种以及它在中国文化中的重要意义。

起源与品种

荷花原产于中国,可以追溯到大约六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晚期。它最早出现在中国长江流域地区,后来逐渐传播至其他地区。荷花一般生长在湖泊、河流、池塘等水域,它具有浓郁的水生特性。

在中国,荷花有多个品种,每个品种都有其独特的花色和花形。常见的品种有粉红色的"九品莲"、白色的"白色映月"、紫红色的"红莲"等。每年夏季,荷花会绽放出绚丽的花朵,吸引了众多游客和摄影爱好者前来观赏和拍摄。

在中国文化中的重要意义

荷花在中国文化中具有深远的意义,被赋予了许多象征和寓意。首先,荷花被认为是高尚的象征。它生长在污泥之中却不染,象征着纯洁和高贵。寓意着人们应该追求高尚的品质和美德。

其次,荷花也与中国的佛教文化密切相关。在佛教中,荷花被视为佛法的象征,与佛陀的教诲和佛教信仰有着紧密的联系。佛教寺庙和禅宗寺院经常用荷花做为装饰或供奉的对象,以示对佛教的崇敬和信仰。

此外,荷花也在中国艺术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古代文人墨客们往往以荷花作为绘画和诗词创作的题材,表达他们对自然之美和人生哲理的追求。荷花在绘画作品和文学作品中被赋予了浪漫、精神的内涵,成为了中国艺术的重要元素。

荷花的美与禅意

荷花的美与禅意是中国文化中一个深刻的话题。荷花生长在水中,其花朵高高矗立,却不受水的拘束,形成了独特的禅境。它们傲然挺立,宛如修行者身处纷扰世界中依然能够保持沉静的内心。正如禅宗所追求的境界,荷花通过自己的存在和表现,向人们传递着宁静与平和。

荷花的美还体现在其独特的花姿和花色。荷花具有大而丰满的花朵,花瓣间错落有致,形成了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卷。花色鲜艳明亮,有时柔和如水,有时绚烂如火。这种美不仅仅是外在的美,更是一种内在的美,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神秘和力量。

结语

荷花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元素,承载着丰富的意义和情感。它的美丽和独特造型深深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也深深地影响了中国文化的发展。荷花的出现不仅为我们带来了视觉上的享受,更是一种启示,引导我们追求纯洁、高尚的品质。让我们在喧嚣的世界中,学会从荷花身上领悟一份宁静和内心的安宁。

九、秋天的荷花

秋天的荷花

秋天是一年四季中最美丽的时刻之一,当我们谈到秋天时,往往会想到丰收的季节、金黄的稻谷和红叶飘舞。然而,在这个美丽的季节里,还有一种令人陶醉的景色,那就是秋天的荷花。

荷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象征,它代表着高尚、纯洁和吉祥。在中国的许多文人墨客的作品中,荷花常常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和美丽的形象。而秋天的荷花更是独具特色,它们在金黄的稻田旁边绽放,给人一种耐人寻味的美感。

秋天的荷花颜色绚丽多样,从明亮的粉红色到柔和的浅紫色,再到瑰丽的白色,每一朵荷花都散发着一股淡雅的芬芳。荷叶也逐渐变得金黄,在秋风的轻抚下摇曳生姿,给整个景色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秋天的荷花不仅美丽,而且寓意深远。在中国文化中,荷花象征着清雅、高洁和不染尘世的品质。荷花悠然自得地盛开在池塘中,它们的根深蒂固、坚韧不拔的品质,让人们联想到了生命的坚韧和追求卓越的精神。

古人对秋天的荷花的赞美

古人对秋天的荷花赞美有很多动人的诗歌和散文。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宋代文学家范仲淹的《苏幕遮·怀旧》: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夜寒来。

这首词以形容秋天的荷叶为开头,将荷叶与罗裙相比,展现了荷叶的柔美和娇艳。接着,词人描绘了荷花盛开的情景,用“芙蓉向脸两边开”来形容荷花的美丽和宛如女子的容颜。最后两句表达了听到歌声,才感受到秋天的寒意。

除了范仲淹,苏轼、文天祥等文人也表达了对秋天的荷花的喜爱和赞美。他们运用丰富的意象和修辞手法,使得荷花在诗歌中变得更加绚丽多彩。

秋天的荷花与人文风景的结合

秋天的荷花和中国的人文风景相互映衬,共同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在中国的农村地区,经过一年的辛勤劳作,稻田的金黄与荷花的娇艳相互辉映。

荷花所在的池塘常常是农村地区的重要景点,每年吸引着大批的游客前来观赏。游人们可以坐在池塘边,欣赏荷花的美丽,也可以乘船穿行在荷叶之间,感受到恬静的水乡风情。

秋天的荷花不仅给农村地区带来了美景,还给人们带来了物质上的收益。荷花的花瓣可以制成茶叶,被誉为“荷花茶”,被认为具有清热解毒、养颜美容的功效。同时,荷叶还可以作为包裹食物的容器,用于烹饪美食。

秋天的荷花与人们的情感

秋天的荷花不仅给人们带来视觉的享受,还触动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荷花纯洁、高洁的品质引起了人们对美的向往和追求,也启发了人们追求高尚道德的决心。

许多人在看到秋天的荷花时都会产生一种静谧、悠然的情感。置身于荷塘之中,人们往往能感到内心的平静和宁静,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和美好。这种感受有时甚至超越了语言的表达,成为一种独特的心灵寄托。

秋天的荷花也给人们带来了对生命价值和意义的思考。荷花的盛开和凋谢是自然界中生命的轮回,而人们也是在这样的轮回中生活和成长。对于一切流逝的事物和瞬息的美好,人们应该感恩,珍惜,并学会从中汲取力量和智慧。

结语

秋天的荷花是中国文化中的一朵瑰丽的花朵,它以其独特的美丽和深远的意义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无论是在田野边的农村小路,还是在城市的公园湖畔,都可以找到秋天的荷花的身影。

让我们在秋天的荷花中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妙与魅力,在静谧的池塘中寻找内心的宁静与希望。荷花那纯洁、高洁的美丽将不断激励着我们,启示我们在生活中追求卓越、追求美好的品质。

十、荷花的糕点

荷花的糕点

糕点是中国独特而丰富的美食文化之一,而荷花的糕点更是不可忽视的一部分。荷花作为中国文化的重要象征,不仅在绘画中被广泛描绘,还成为了中国糕点艺术的灵感之源。

荷花的糕点以其精致的外观和独特的口感而闻名。这些糕点通常采用传统制作工艺,选用优质的原材料和特殊配料,经过精心烘焙而成。糕点的外形酷似荷花,在加工过程中,糕点师傅们巧妙地运用形状和色彩,使糕点更加精美。荷花的糕点不仅是一道美食,更是一种艺术品。

荷花的糕点的种类

荷花的糕点有各种各样的种类,每一种都有其独特的特点和风味。其中一种最著名的荷花糕点是荷花酥。荷花酥外形呈现出荷花绽放的美丽,内里则有着丰富的馅料,如莲蓉、豆沙或果酱。这种糕点的外皮酥脆,内馅鲜嫩多汁,风味独特。

另一种常见的荷花糕点是荷花包。荷花包是一种流行的点心,外形酷似荷花的花瓣,内馅则有多种选择,如肉馅、蔬菜馅或豆沙馅。每一口荷花包都带来了口腔的惊喜和满足。

除了荷花酥和荷花包,荷花的糕点还有许多其他品种,如荷叶糕、莲花糕和荷花糕点拼盘等。每一种荷花糕点都有其独特的制作工艺和风味,让人们充分体验到中国传统糕点的美味与魅力。

荷花的糕点的历史

荷花的糕点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据史书记载,早在唐朝时期,荷花的糕点就已经开始流行。那时的糕点制作工艺还比较简单,主要以面粉、糖和油为主要材料,只有少数人才能品尝到这种美味。

随着时间的推移,荷花的糕点逐渐演变并得到了更多人的喜爱。不仅制作工艺愈加精细,糕点的种类也不断增加。每一个年代都有不同的糕点创新和改良,使荷花的糕点成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荷花的糕点的制作过程

制作荷花的糕点需要经过多个复杂而细致的步骤。首先,制作糕点的师傅们需选择优质的原材料,如面粉、糖、油等,并进行精确的称量。然后,将这些原材料混合均匀,揉制成柔软的面团。

接下来,将面团分割成小块,用擀面杖将其擀平,然后将馅料包入其中。每一块面团都需要经过精细的操作将其塑造成荷花的形状,保证外形美观。之后,将糕点放入烤箱中,烘焙一段时间,直至金黄色和香气四溢。

在完成烘焙后,糕点师傅们会将糕点逐一取出,晾凉并进行装饰。装饰可以使用糖霜、果酱或巧克力等,以增加糕点的美观度和风味。最后,荷花的糕点就制作完成了,可以供人们品尝和欣赏。

荷花的糕点的文化意义

荷花的糕点不仅仅是一种美味的食物,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象征之一。荷花作为中国文化的代表,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志向和美好愿望。而荷花的糕点通过独特的形状和精致的制作工艺,呈现出了荷花的美好形象,让人们在品尝美食的同时感受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

荷花的糕点也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每一口荷花的糕点都是精心制作而成,其中蕴含了糕点师傅们对于糕点艺术和工艺的极致追求。同时,荷花的糕点也代表了人们对生活琐碎的解脱和渴望,给予人们身心的愉悦和享受。

总之,荷花的糕点是中国独特而丰富的美食文化的一部分。其精致的外观、独特的口感和悠久的历史传统使其在中国糕点中独树一帜。它不仅是一种美食,更是一种艺术品,展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和精神追求。品尝荷花的糕点,不仅是一种味蕾的享受,更是对中国文化的深入了解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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